一早就有电话来，然后接连着一个一个天南地北的此起彼伏，直到中午才歇住。
      第一下听，蛮吓人的。后来我拿到了报纸，一看，虽说有惊无险，但还不知将来。内心里多少有点忐忑。
      接下去多听了几个，就跟左摆右摆过，再左摆右摆过一样，反而平衡了我的心情。
      倒是听着自家的孩子，几十年的亲友，要我不管传闻的真假，还是务必离开福州，到他们家去做个过渡，这样的话一回又一回让我感动。

      中间也有不知上面一事的，但知福州成了全国最热的城市，也要我最好离开，去他们那避暑。
      这些话，在还没这说法之前，在还是春末夏初之际，早有说过。年年这季节，都有说的。
      我这人肯去谁的家？五个手指头足够。
      所以，大家说了也白说。

      因为讲到上面二事，我笑说：“你还不知道吧，前不久，大约是7月中旬，地方电视新闻还播过一条消息，说福州被评为了‘全国最适合人居的城市’呢！”
      外省的都说不知道。本省的有人看过那节目，有人没看过也没听说过。
      我说了：“现在啊，在网上还可以看到，有人为这事发的帖子。大概电视台也觉得太过雷人，拆了那条播的，再也查不到了。实际上，前几年就有人臭说过骂过福州，说是‘最合适蜗居的城市’和‘最适合鸟人居住的城市’。”
      他们一个个听了大笑，有的嘿嘿：“这么说你不也成了鸟人？”
      我则哈哈：“福州方言多达十二音，发音短促，节奏快，古时即被称为‘鸟语’，今做鸟人又何妨！”

      关键是视而见，见而自嚎不止的连鸟都不是衣冠禽兽，把个好端端的有福之地捣成不伦不类。
      福州在三十年前，那真是最适合人居的城市。
      论气候，冬季要是有一天室外温度降到8度，男女老少一个个就双手合掌靠近嘴，用口哈气，叫道“呀杠啊！呀杠！”
      “呀”是非常的意思。“杠”，是寒。
      罕见有一两天早晨4度，许多人相见头一句：“杠洗唠！杠洗唠”——“寒死了！寒死了！”我年轻时瘦，但最冷也就一件棉毛衫一件外衣，年过五十才开始穿毛衣。
      入夏，大暑起，再热的天也不过中午31度，每天午后都有一场阵雨，规律是今天下雨的时间比昨天晚一个钟头，明天的比今天的又晚一个钟头，到了哪天是傍晚6点下了，那第二天就轮回到下午1点，周而复始，直到处暑到来，才停。
      日日是东海潮汐连闽江，涨落关系城市内河，纵横交错的河道，在碧绿的成十成百年的一棵棵大榕树下川流，带走炎热。夜夜有海风习习，树影婆娑，几个人，各拿一只小板凳，一把蒲扇，一张草席，半壶凉茶，半弯月下，露天着说话。直到半夜，有人说：“呀酿啦！转哦。”这才回屋的回屋，裹着一床被单留在的留在，各自睡去。今儿个，再也没听谁说“很凉啦，回了！”的话。
      论城市，三十年前的福州城区，南北不过5公里，东西不过5公里，家与工作单位相距再远的，自行车半个钟头准到。所以，那时候，有传言说“福州是全国人均自行车最多的城市”，实为可信。
      人心朴实，心气平和，物欲道德，居安业有，即使有许许多多欠缺，但适合各地的人共同生活、学习、劳动和工作。
      信息量少，但不等于没有。1976年唐山大地震后，不也大传特传泉州福州在地震带上？但那时，没什么人紧张，四处贴了大字报、墙报，告诉群众怎样通过观察小动物、昆虫、井水等等的异常表现，来提高警惕。实际上，那时候之所以全民安稳，最重要的是大家相信毛主席，相信共产党，相信毛泽东思想。
      现在，信息多元，国家翻天覆地，社会一发不可黎民收拾，维稳凭嘴巴靠警械，“专家”之言，抵御得了一时的人为，又如何阻挡得了自然。
      不去说最合适还是合适鸟人，不去说是不是全国最热还是最“杠”， 不去说还是不是有福之地，不去说半夜朝南的砖墙还高烧不退，惟无事即平安是祝，也免得让亲友牵挂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