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心事重重，一般的喜帖请柬，拿钱去见人可以，唯有一帖难为了我，世侄大婚，他爸爸说我“写个字呀诗的，就是无价之宝”，笑得我死去活来，年轻个十岁，这话还让我上得了天，而今找口水井吊在中空，永垂不朽还嫌过程费时。字画的条幅，广州图书城有专买仿真古画的，千元一件，价位大约在我预算的一半，东西不大，质地和做工又极的好，还限了发行量的，可保价增值的，但我怕寄了去，人家的新房整修已经完成，突然来了这文雅，挂嘛，破坏了好端端的墙壁；不挂吧，不恭大世伯；最令我有后顾之忧的张显，大大小小官家，虽来路正当，万一了，也是个交代的内容，于是，别人送什么我没看见，尽可想象，我要拿这玩意去，说实在，还真不是好玩的。最终，好说歹说讨来卡号，将从网银汇款，电脑索要收款卡号的开户银行，再问，回说某地朋友才汇了的，不要填写开户银行的，我又羞愧自己的不是。此事完成，放下了几天的放不下。
      然而，惭愧东风六十六脸不退红，囊中羞涩意犹未尽。好在，人在他乡异地，尽可想象主人说的“要是出席安排在首席”之席的境地。要是真去了，世侄的舅舅当在我的上位才是吧！要是真去了，新郎官与新娘来行鞠躬的“见面礼”，我回送物质的“见面礼”，哪倒是方便，从家里书架上取一物赠作纪念即可。
      问题的关键，正是我告诉新郎官他爸的“这些年，我已自闭。”
      确实是这样，特别是喜庆的，都是一手接过请柬，另一手拿票纸递去。亲戚也都晓得我脾气，“就是”，“就是”的有过彼此的礼数。所以，上述说过得去吧，也真是跟至亲老友过不去；说过不去吧，还好我自己跟自己过得去。
      今年3月，我跑到武汉去参加高中同学聚会，相隔十五年，回了大家二十七年前请我的那一场，用意之主动，心情之大好，是近些年来仅有的一次。
      其它的有请，包括有过师生关系的，算是共过事的，老熟人聚会的，一概谢过，不去。
      半个月前，就有这么一场意外邀请聚会的。
      有人打电话到我家。
      “喂，您是×老师吗？……我是省高院啊……我姓×，我叫××，您还记得我们过去在振兴中华演讲团吗？……振兴中华职工读书活动……是的，是的，我当时还在××厂，当时我是书评，讲《李宗仁归来》的……振兴中华演讲以后我就调到省高院，在省高院已经二十六年了，当法官……是这样的，当年我们一起的，×××后来调到市广播电台了，×××调到他们系统的宣传部去了，还有×××，她现在也退休了……我们想找个时间，大家聚一聚，大家都很感谢您，……哦，您现在在广州啊，……不对啊，我是打您家的电话呀……哦，怪不得……这样的话，那好遗憾……好的，我会转告大家的，谢谢……就一句，没别的要的要对大家说的吗？……啊，好的，好的……再见……”
      其间，我应答道：“对，是的……你好！……记得，……难得啊，恭喜啊！……记得，……记得，……记得，……这我忘了，……啊，不敢当，各自都有能力的，也是机遇。……对不起啊，我现在在广州，……可能的话，要到春节才会回去，……常住。……因为现在电信局给老客户赠送了一部与固话同步的手机，所以即使人在外地也就跟在家接听一样。……对不起了，我去不了，请代我向大家问好……没有……谢谢……再见。”
      我肚子里有闪过两个念头，压根儿不说：“眼下都哪年哪月了？”“知道中国工人运动参加人数最多、持续时间最长、正面积极影响最广大的振兴中华职工读书活动，在新编《中国工运史》的50万字里，为什么仅有百字不到的三行不到吗？”
      嗨，改行的事，人家有借东风捡便宜的，我却一介档案在册的“工人”，实打实出类拔萃于十四万读书竞赛大军之中，再凭考试、考核，有个结果的。要聚会，拿什么见人？讲什么？——论文，著书，份子钱，还是老脸？
      对比起来，还是出席婚宴的容易，钞票拿的出手，用不着往政治上靠。

 

                             2012-09-06 午夜 ～ 07 凌晨2点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