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三电话回家：“爸，公司这边有十几个同事这个周末集体到厦门旅游，白天我和大家一起，晚上坐夜班的动车组回家，你查一下，最后一趟车是几点开的。”
      我回话说：“好的，十分钟内爸回复你。”然后发短信告诉他：“首班07:09，晚上末班21:27，中间大约每隔40分钟一班，票价85元。”
      “爸，我知道了。”
      短信：“20:40车已正点开出。”
      “好的。爸在家等你。”
      短信：“爸，我已到大门。”
      短信：“好。”
      大院的大门晚间10点上锁，各家发了一把钥匙。超过时间，可以打门叫醒门卫，但我们家的人都还是自己下楼去开锁。
      进门第一句：“爸。”
      “哦，已经十一点五分了。”我重又把大铁门锁上。
      上楼进屋，小三直接走到祖先的牌位前，闭目低头合十轻语：“翁、依嫲，弟弟囝转厝来了。”礼毕，在我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去到自己的小房间，将一个电脑背包放到地板上：“爸！我先洗澡。”
      “有热的稀饭，吃了再去洗吧！”
      “好。”
      我进了小书房，继续在电脑前敲字。
      盥洗间门打开的声响。
      接着，“爸，我好了”小三拉开我这边的门：“就十二点了，你早点休息吧！我去睡了。”
      “好。你房间的空调已经开了，现在设定在26度，高低你自己调。床上有毛巾被，也有薄棉被。”
      “哦。没其它的事吧？”
      “嗯。”
      我数了数，从进屋到此，父子对话一句不多，一句不少，整十。
      这是上周六，也就是前天，夜里的事。

      昨天：“弟弟囝！日头当午11点了！起床！我炒面，依丰叔和阿聿、阿戴都来了。快！”
      “嗯。”
      午饭后，阿聿扫地、阿戴洗碗。依丰走了。
      “弟弟囝，你下午和阿聿、阿戴一起去超市买菜，记住，要买米。没米了。”我交代他们：“我去休息了。”
      “现在太阳这么大，好热，”小三在厅里上网络：“等我看一下新闻，再去。”我心里这才明白他怎么会电脑包搁在地板上，原来没把电脑带回来。
      我到自己的小书房。直到听见厅里小三说：“爸！米和菜我们买回来了。”阿聿说：“叔，阿戴有事先走了，你在午睡，让我告诉叔一下。”我出来，时近黄昏。
      电话铃响，我看号码，接：“阿广还是阿叶？”

      “爸！不是阿广！是我！”
      “哦，阿丽啊！”
      “阿广已经又去学校寄宿了。”
      “哦。你上面怎么样？都好吧？”
      “都好，没什么事。就是告诉爸一下，明天农历七月十四，七月半，爸要记住，去买纸衣纸裤纸被子，还是金元宝纸，还有老太爷老太太爱吃的水果，到明天下午摆好，然后烧一下，拜一拜哦！”
      “好的。”我这才注意到鬼节做普渡的日子到了：“小阿昨天回家来，你跟他说说话。”
      叔嫂通话，我听到这头的说：“大嫂，……我知道啊，所以才回家的啊，……纸和水果下午已经买了……没事的啊……你放心啊……还可以……哥呢？……呵呵，阿广怎么样？……那阿叶呢？……哈哈，……二哥？有啊，一个星期通一次电话……阿霞也有说几句，……我早一个月就知道爸要去西藏啊……没事的……知道……知道……好……好的……摆摆！”
      我这才知道，小三为什么不是在国庆中秋两节时回家，而是这不是时候的日子。这孩子！
      接下来，收折衣服、擦地板、做饭、吃饭、刷碗、洗澡、洗衣的过程，都是小三和阿聿堂兄弟交谈。
      只是在我再次进到小书房时，小三递给了我一盘他削好的水果：“爸，苹果、梨、西瓜、葡萄，一种一点，都有。”
      “嗯。你们也都有吧？”
      “有。”
      入到半夜，我说小三：“弟弟囝，早点睡觉，免得脸上都是痘痘。”
      “好的。”
      父子这一天对话合作九句。

      今晚小三去广州。
      中午我叫他的门：“弟弟囝，饭好了！”
      “爸！我早就起来了呀！”门开了，手里一本书，又靠到床背去，脚这面的电视机开着。
      “那就出来吃饭啊！”
      “哦。”
      “吃完饭，弟弟囝洗碗，扫地。爸去午休。四点半，给翁和依嫲烧普渡的纸。”我说：“然后，叫阿聿开车，不知道阿戴今天要不要加班，我们一起在外面吃饭。然后送你去车站。”
      我昨天中午已经电话预订了小三返程的车位。
      “八点半的大巴，七点五十到就可以了。”小三每次去都是这班车。
      “嗯。”
      所有的按部就班，包括小三给爷爷奶奶烧冥纸祭拜，也一如以往，认真地沉默。
      小三有回家，阿聿的车就都让他堂弟来开。
      小三有驾驶证。
      吃饭时，都是他和阿聿的声音，车、NBA、足球、城市、房价、广州、福州、东京、纽约；阿忠的三维动画进展，阿桂为他父母在老家盖房子，阿恒来来去去美国，阿蓉迟早要过去，阿伟和阿颖打情卖俏，阿慈去日本最后一道手续……
      我听。
      我微笑。
      小三二十八了，不小了，我没什么要象前两年那样叮嘱，更无须跟小孩子似的老是那些罗嗦。
      小三走到大巴前：“爸，我上车了。”
      “上去吧。”
      我出来不等车开，转身就走的。
      点一点今天，也是九句对话。
      收到短信：“车开了。爸注意身体，不要天天那么晚。我房间桌子上有一张银行卡，密码和爸的卡一样，爸去西藏，带在路上用，多走几个地方。”
      回复：“哦。爷爷奶奶保佑你一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