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捕鱼(散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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幺叔看生界

   发布日期:2010年04月04日    来源:春秋农事    原创作者:拾穗居士   点击数:    

      幺叔的前面有大伯、二伯、俺大、四姑、五叔、六姑,都长寿到九十五以上才走的。
      幺叔一向充满信心,成为他那一辈活得最长的。
      可是,幺叔今天也走了。
      家族上一辈就他不到九十就走了。
      人家不是说了的嘛,“逢‘九’是道坎,难过”,何况这是人生百岁的倒数第二坎,凶险的很啊。
      这不,好端端的硬朗朗的满面红光啥病也没有的幺叔,立春的那天,他去门外插香接春神,转身回正厅,完全没事跟平日里一样的抬腿跨步,却连声响也没丁点的被大门坎儿给绊了个嘴啃泥。
      众儿孙大呼小叫,赶忙搀扶起来,嘘痛问疼,抬着挪来三人大沙发了,让他就势先依靠着半躺半坐的歇歇。
      这一时刻,谁也不敢大声呼一口气,连鼻子要吸也憋住大半。
      直到幺叔喝完了一小碗热参茶,自个儿挺起身子骨来,象是对一大家子的人说的,又象是对门坎儿说的:“嘿!这八十九的‘九’啦,再往后九天,大年初一,我就过到九十了啊!”
      这以后,幺叔还能走动,没伤到一点儿皮的,却得扶着壁依着家具走,脉搏也后一天比前一天沉,老人家就怕大节气,端午、中秋、冬至,尤其是清明前后,沉到今凌晨就一沉不起地没了。
      幺叔自己觉得,他的灵魂腾飞着离开了肉身那一秒钟,前所未有过的轻松,让他得到一切的解脱。直到得眼前一片光辉灿烂,又分明听见自己的家人在号啕痛哭,他才意识到自己是死了。
      他定了定神,等待会有牛头马面青面獠牙的来捉拿了他去见阎王。
      没,一个也没来。
      他一下子忽然想到他的父母,四个哥两个姐,他们总该来接他的,也没,一个也没来。
      只见从人世来的灵魂摩肩接踵轻飘飘地向最光亮处半浮半行而去。
      幺叔踌躇得很。
      他觉得自己也应该去看个究竟。
      这一去,还真有了个明白。
      他刚站到一面视屏前,屏幕自动显示列出他的家族先人故者的逐一去向。其中,最近时期他的几个哥姐也全都纷纷转了世。
      “哦,我说呢,难怪原来这样。”幺叔的灵魂还正往下想:“那,现在我该去哪儿呢?”
      那屏幕自动显示出一行文字:“生离死别,骤然之变,多非想象。你不妨站到死界的边缘,再看看生界。直到不愿继续看了,是回生界,还是留在死界,你尚且有一次选择权。在抉择时务必谨慎,因为仅此一次。”
      幺叔觉得这天不天堂地不地狱鬼不鬼城的死界颇有新趣,仅有一次的抉择,他自然是要回去生界的。这理由有三:第一,反正死界迟早都是要在的,为什么不再活一时然后再死,而要一次就死定呢?!第二,在家庭里,他四代同堂,一向和睦,其乐融融,太值得留连。第三,平生虽无金银钱物,连院屋也是几个儿子按年付租金给房东的,但家道清净,斯文秉承,上行下效,祖上荫德加自己苦心教养几十年,多少纪念当予说明,多少理喻当再次强化,是以继续生活的应该。
      他这一路奔突,回到院屋前。
      约莫一个时辰,幺叔慢腾腾地转了身,拖拉拉着忽悠悠地,义无返顾地沉沉默默行在死界,汇入绝对安静的灵魂之流,向那光明和辉煌涌动而去。

      为清明节写于2010-04-01 夜的短篇小说,4日子夜 上传此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