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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吃方便面

    孙子阿广和孙女阿叶喜欢吃方便面。我是不喜欢吃的。倒是阿广喜欢不泡水不加调料干嚼，让我猜想那味道可能比家有的饼干还好。
     这回行旅，尽可能省钱，车上10元的快餐5元的稀饭一次也没买，十二三天里，就有那么一个中午，吃过一碗路边的米饭和一盘红烧豆腐，总共8元，还觉得有点花钱大了，其它到点时或过了点，买二三个馒头或菜包子，配着凉水都过了。方便面出发前买了5包一袋装的，直到即将回程，在成都等车的二天，才一餐泡一包，吃完了它们。
     方便面挺好吃的，刚打开冲泡过滚水的纸盖，芝麻油、葱花、鸡精、辣椒油、食盐混合着的香味随着白色蒸汽飘散在小旅馆小小小的特价房里，视觉、味觉让心理觉得此物与旅途中许多车载人唤的食品作性价比，是最实惠的。
     但是，我仍然不喜欢方便面，虽然我并不是不喜欢吃方便面。
     自从某年某月的某一天，第一次高兴着买回方便面，打开看，里面根本没有包装上的那些肉蛋蔬菜后，就觉得从此不应该再上当受骗——尤其自己教过营销学的。
     你见过哪包哪袋方便面的表里是一致的？没有。表面上拍照的新鲜肉、新鲜蛋、香菇，里面是绝对没有的。
     你见过哪包哪袋方便面的跟电视广告里明星吃的是一样的？没有。明星的面碗里是有大块的鲜肉、圆滑的鲜蛋、成朵的香菇的。卖出来的，是绝对没有的。
     那么，我们为什么明知没有，还去买呢？
     方便，热水泡过三二分钟就可食。便宜，最高单价不过4元5角，最低的不过8角——这么便宜怎么可能真的有肉、有蛋、有香菇——你有病啊？
     顾客在二次购买前是做过性价比的，因为觉得划算，才一次又一次购买的。
     人没有不现实的。
     这让我联想到自从高等教育产业化后，上商业管理类的学生就像买了吃方便面的，大专的，8角一包；本科的，1元5到3元；硕士研究生的，3元以上——都还得看学校知名度，就跟方便面是不是名牌一样。
     以本科生为例，头两年，一半时间上课，一半时间“自习”。第三年，学校就开始“为学生的就业着想”，师生都差不多心猿意马了。大多院校“为了学生好”，在第三学年的下学期开始就安排“学生自己联系”去“实习”，去“了解市场”，以便“应对毕业后严峻的就业形势”——学校几乎什么也不用教，学费照样是高昂着收——大块的鲜肉是没有的，圆滑的鲜蛋是没有的，成朵的香菇是没有的，“面条”是前两年给过的——第四年，交了学费，你爱在哪里在哪里，到时候把论文的开题报告从网络上发给指导老师，指导老师一定会说三道四一通——其实老师未必认真看过你写的。但是，是老师就是领导，是领导 “不指出问题毛病”那怎么会“有水平”呢！末了，你交一篇真实是你自己写的论文5千字，那肯定通不过——四年的学习，一年半的“社会实践”才这么几个字？不行，退回去“充实”！大凡东抄西拼七凑八凑到8千字以上了，“你的论文写的还可以”。接着论文答辩，天才晓得，四五十个“你”这样的学生，四五十篇“你”这样学生的“论文”，三四十万字一个老师二十来天可以全部认真批阅过——老师如果是神，那就不是人了。
     我当过大学商业管理类的老师，指导过学生的论文。如果我们的教育产业化后，流产于生产线的“方便面”式的学生，真有新鲜肉、有新鲜蛋、有香菇，不是抄的、不是拼的、不是凑的，那么，在规定的时限内，顶多能看十五篇，再怎么夜以继日也不可能看完二十篇。
     所以，产业化生产的方便面很有技巧地在外包装上写了“图案仅供参考”。那些鲜肉、鲜蛋、香菇是“图案”，而不是肉、蛋、菇。什么是“参考”呢？就是买的人和吃的人通过自己大脑来想象。
     产业化生产方便面厂家并没有欺骗你，外表的和电视广告的，那叫诱惑！也没有误导谁，谁叫你自己没认真仔细寻得着了认真学习和领会精神呢！
     我们更不能说产业化后上商业管理类的高等教育忽悠了“方便面”式的学生和买“方便面”的家长顾客。没有！我们没有忽悠任何人——我们，包括生产在内的市场营销，都是为了“面”，您不能说我们没给你们“面”吧？您总不能说你们没吃到“面”吧！
     方便面的主体是面，让人食起来的方式“方便”，不再是传统的手工业的麻烦复杂罗嗦。
     产业化后高等教育的主体是“面”，让学生和家长得到的心理满足的方式是“方便”地吃“面”。
     “面”，简化字出台以前，正字是“麺”。自从简化字出台以后，“麺”没了原材料“麦”了，和“面子”的“面”同字了。
     产业化后高等教育管发是“面”。
     面子。
     身在其中，不吃方便面吧？
     阿广和阿叶再过4年，我们也得为了他们的方便面付费，不知他们是干嚼还是泡胀了吃。 
     国计如此，哪有不为五斗米折腰的。

                           2009-05-08 / 09 子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