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忠本该今年七月大婚的，因为发展远大理想的巨额本金还被别人拖欠而延期。
      阿伟因此抢了个先，当上今夜的新郎。
      阿恒、阿慈、阿桂结婚生子之后的三二年后，今晚拖儿带女来参加阿伟的婚礼。 
      阿忠只好随我而行。
      作为这个大家庭的老大，我总算又放下一件做大人的心事。
      阿伟的小舅舅九十年代初是我的把子，所以阿伟一向也都叫我舅舅，在公司也这样。阿伟做过我的行政助理，后来怎么地有了一次什么闪失——现在我忘了——，被我又调回生产制作部去。他也不离不怨，一直跟我，从二十岁跟到我没做公司了。
      阿忠属鼠，阿恒属虎，阿慈属兔，阿桂属马，阿伟属猴，和我们家属猴的桂儿、属犬的云儿都曾经是我属鸡的部下。我对全体员工说过“在知识上我是你们的老师，在工作中我是你们的上司，在生活上我是你们的家长”。我做到了。所以，他们一个个也任我嬉笑怒骂，作威作福，虽然现今已各有公司，但是对我敬重，彼此兄弟，始终如一，通家之好，继往开来。
      可以说，这样始于业缘，通于地缘，善过亲缘的关系，实实的当今难得。何况兔跟鸡冲，马与鼠对，猴虎相克，却相互间从不红脸，气不打结，人人真心，个个直肠。
      阿恒当新郎时，娶的太太是他的大学同学，又都是我的学生，阿桂弟那年已在东京，其他的除阿忠、阿云，这阿慈、阿桂、阿伟三个，就已经是成双成对在宴席上与我作犹抱琵琶状，我个当老大的，也随手弹拨琴弦，认可事实。只是交代了结婚大宴，无论山沟边远，务必接父母来省城大酒店就座高位，使至亲的荣耀甚于婚礼殿堂的所有辉煌。
      阿慈、阿桂当新郎的那夜都照我意思，对父母行了大礼。
      阿伟当新郎之后当新郎的阿忠必然是这样的，只是其父去矣，有老豆代。
      至于我们家的阿桂弟、阿云，理当无忧。
      06年12月31，我写过一封给我九弟夫妇《关于“女大当嫁”》的信，有过理论，有过伤感，有过无奈，都是对做父母的开导，或者说也有许多是我的反思。今不写“男大当婚”，知写是多余。今夜新郎和之前、之后的新郎，大婚后则不再是父母的小孩，而将是小孩的父母。一夜一礼一仪式后的角色变化，是心灵的断奶。
      我每每参加这样的婚礼，就每每为父母受新郎新娘拜礼时极端复杂的神情所颤栗！在人们的喝彩声里，在新人喜悦的欢笑中，我因为敏感到那一刹那的为父为母者的神情，而久久心热不起来，甚至含泪。
      有几位新郎觉察到？
      日后不妨将那快速连拍的那一刹那的照片放大来仔细看看。
      什么是大爱，什么是五味瓶翻倒，什么是亲情，什么是说不出，就在新郎不在意于父母，自顾沉醉在幸福中的那一刹那。
      父亲不也曾经是新郎？是今夜新郎几十年之前的新郎。

                             2008-12-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