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广和阿叶明天一回到家，我能百分百肯定，第一个来找阿广的是堃堃，第一个来找阿叶的是佚择。堃堃找阿广打球，佚择找阿叶聊天。他们四个是小学时同班的同学，在一起六年，在要好中是各自最要好的。接下来，找阿广的男生就接七连八的了；阿叶还就是一个佚择。
     大概三年级的下学期开始，每个星期六、星期天的白天，堃堃、佚择、还有其他男女同学来我们家，就是男生归男生,女生归女生，分开着玩的。即使全都堆在一个小小的房间的床铺上、地板上，也是奥特曼和赛车在一起，绝不和那些布猫绒兔混的。男女生之间偶尔有说话的，就连个头也不抬地说，听的人也知道这话是对谁说的。只有阿广和阿叶相互说话随随便便，因为谁都知道他们是龙凤胎的兄妹。
     这也就是人性的自然。

     每次最后回去的一定是堃堃。并不是因为他家的那座楼就在我们这座的对面，而是他除了睡觉，其它时间最好都和阿广在一起。
     所以，他们读四年级时，有那么一个星期天，我笑着对堃堃说：“这样吧——，堃堃，你回去跟你爸爸妈妈说，你搬到我们家来，三餐饭在楼上和我们一起吃，睡觉呢，这楼上太挤了，我让阿广的妈妈把楼下的杂物间整理一下，你们两个就睡在下面。你看怎么样？”
     堃堃很认真地：“吃饭要多少钱呢？”
     “一个月十块吧，包你每天有鸡蛋、肉、鱼、水果。可以吧？”
     堃堃的眼睛本来就很大：“我不。”
     我们家的大人小孩都大笑：“你嫌太贵呀？”
     堃堃的眼睛这时更大：“不是！我不能在你们家睡觉。”
     “为什么？”
     “我要回家睡觉的。”堃堃差不多快哭了。
     阿广当然知道我们家的人在开堃堃的玩笑，所以边笑边跟堃堃耳语什么。
     “你不是成天要和阿广在一起吗？”
     堃堃摆脱了阿广的安慰，非常坚决地说：“但是，我一定要回家睡觉的。”
     我故意逗他：“为什么一定要回家呢？”
     “我自己家有我自己的爷爷，有我自己的爸爸妈妈呀！” 堃堃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这就是人的本心，纯洁的，不受任何诱惑的。

 

 

     所以，那一年，2003年；那一天，5月5日，那一时刻，14时43分，一只小小鸟飞进我们家的小厅，停到吊灯杆上。那时起，我击手掌、吹口哨，开亮灯，都未能惊它飞走。
     既然它来了，又这么喜欢我们家，那我不如乘家里别的人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独自和它单独聊聊．
     它一动不动，静静地听。
     就那样，我说，它听，前后足足有十七分钟。
     直听到我说了那句话之后，它才叫了两串声音，在灯杆上扑翅了几下，又在厅上飞了两三圈，飞出门去。
     我记得，我说了这么一些话——
     你从哪里来呀？
     你要吃什么呢？
     你是一只小小小小鸟，是吗？
     我知道，你能飞得很高很高，是吗？
     你知道爷爷是不会把你捉起来的，是吗？
     你有你的自由，是吗？
     你有很多好朋友，多好啊？
     你快乐吗？

     你有什么事情要爷爷帮助你吗？
     你的同伴在哪里呀？
     你的爸爸妈妈呢？
     快回家吧，你家的人在等你呢……

     真的，现在的今天，今天的现在，我无意有义地将这事情写下来，想表达什么？
     想对人说——鸟心同人心？
     想对鸟说——你是好孩子？
     是？
     不是？
     是，也不是。

 

                           2008-08-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