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名校求名师非时下兴行，历来如是，除非孓立孤僻之地一切无二。
     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小孩上小学一年级时，我也为之择了名校，求到名师的。那是一所鼎盛校名的小学。那是最有威望的特级语文教师，班主任，带一年级（1）班。
     今之文字，倒不是写我自己孩子的，而是写我孩子与之同学过三年的一个男孩。
     我和我的孩子是同一天认识那男孩的。
     那是9月1日。
     我和同班许多孩子的家长一样，在草坪上，隔窗往教室里瞅。
     六岁大的小孩，叫的叫，喊的喊，闹得闹，说话的说话，推的推，跑的跑，追的追，哭的哭，笑的笑，……这教室活似动物园里的飞禽馆。
     进去了一位个不高，稍胖，手里拿着大活页夹和二三本书的女教师。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资深。老师的进门，从门口到讲台，就这五六步的距离间，她拍拍这孩子的脸，摸摸那孩子的头，弯弯腰背，牵牵小手，侧耳听听，笑着说说，没大声一句，教室里的燕叫鹊鸣就自然渐渐安静了下来。
     “小朋友们好！”一呼！
     “老——师——好！”东歪西倒的孩子们齐整整地回应！
     “今天，是我们学校开学的第一天。学校马上要在大操场举行开学典礼！我们班的同学们要排好队伍去参加。现在，听老师的口令，男生站到教室后面的黑板那边，女生站到教室前面的黑板这边。一！——二！——三——开始！”
     小鸟儿们像蜜蜂样的挤往男女所处。
     “男生这边按高矮排成两队！”老师已经走到教室的后面：“女生那边也按高矮排成两队！……对，就是这样……很好！……好了，现在，大家不要讲话……不要讲话……啊！女生那边表现特别好！……男生……还有个别同学在说话……”
     突然！好几个小男孩大笑！
     “有什么好笑的呀！”老师轻声地问。
     那几个小男孩还是禁不住大笑，有的甚至笑得更厉害。
     “什么事情这么好笑啊？……你叫什么……你说，什么事情这么好笑啊？”老师温和地问。
     “我没说……是他说的……”
     “他说什么了？”老师看着被指出来的一个小男孩。
     “他说‘老师放屁’……”
     “你叫什么名字？”老师瞪眼看着被指出来的那个小男孩。
     “□小伟。”
     “好了！同学们！大家注意了！□小伟同学因为不讲礼貌，今天他就不用参加学校的开学典礼了！□小伟同学！你现在就站到讲台前面去，等我们回来！其他同学，从两边门走出去……”整个教室的空气凝固成得只剩中间一条通道，让小伟孤独地从这头走往那头。
     我没有随其他的家长去观看自己孩子的开学典礼。
     窗边草坪上现在就站着我一个。
     我隔窗问孩子：“你的妈妈来了吗？”
     摇头。
     “那你的爸爸来了吗？”
     摇头。
     “那你家里谁来了？”
     “我爸爸送我来了，就上班去了。”
     我和他没有再说话，只有微笑的交流。直到大家的回来。
     回家后，我把这事告诉了家人。我还说：“如果我是小伟的爸爸，就立即换班。”
     后来的日子里，小伟常常是我们家吃饭时的话题。由我的孩子们，把小伟的情况报告我们：“□老师今天又批评他了。”“小伟的爸爸被老师叫到学校来了。”“小伟今天被数学老师罚站了。”“小伟的爸爸和妈妈是离婚的。” “小伟今天被□老师叫去办公室了。”……
     孩子三年级了，有一天，我对我的孩子说：“爸爸想把小伟带来我们家，和我们一起，也许对他一生有好处。”这想法还没说给小伟的爸爸，我们家就搬到另一个区了。我的大小孩子们每天清早得由我用自行车载到公共汽车站，然后孩子们自己搭车去到学校。傍晚，再在这么倒回来。我已经没有精力去“接济”小伟了。
     我让孩子告诉小伟的爸爸：“还是把小伟转学吧！”
     小伟的爸爸是很崇敬名校名师的，甚至觉得小伟这样的孩子，就得□老师这样严格来管教的。
     小伟在三年级末留级了。这时间，他已经很是名校的“名生”了。
     我的孩子们小学毕业时，给我们家带回来的最后一次关于小伟的消息是“他被派出所叫走了。”事件和原因，孩子们都不知道。
     小伟现在在哪里，怎么样，我们家没人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我提到他，孩子们差不多忘了。但愿小伟好。
     我没有再为我的孩子们择名校求名师。后来也都是在一般的中学，就读完他们的初中、高中。并不是我因一位名师的一次不经意甚至不以为然的执教而否定其他的名师，更不因此而怀疑名师们的执教，而是我不想让我的孩子成为名师特别的关注——无论是特别赞赏的，或者特别批评的。并不是我否定名校名师，相反，我庆幸和感激自己的初中、高中，尤其是在高中，接受的正是全国中学名校的名师的执教。在我的散笔《春雨润物细无声》中有过记述。因为，即使《化学》100分的卷子，我才考了2分，我们的《化学》老师也从不难为我，更没有在人格上磨损我。
     我之所以曾经先后希望小伟能适时调班、换校，是我担心班主任对这孩子执教所持的态度不仅造成的是个人的影响，也会像酵母那样作用。
     有目共睹，名师执教的成就，桃李芬芳，国家栋梁，是故择名校求名师盛行历史。
     我今所写，不过个案，不足以说明什么。因为，连那位班主任老师也不知道自己的不经意的曾经，导致了一个孩子此后一生的什么。

                           2007-08-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