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突地有人问我：“你有翻墙吧？”
    吓了我一大跳——这事他也晓得啊！
    好在我猛地想起，可能是他看过我写的——我自己都忘了是不是有写过——高中时，我真有一次翻过校后门墙，出外买“马耳朵”吃——于是，我回答说：“有啊！”
    他显然对我感兴趣：“你是用什么翻的？”
    “那时我不过十六七岁，墙不很高，就那样一跳起来，两手一扒，脚蹬了一下面，上了墙头，再跳下那边去啊！”
    他听了大笑。
    我颇尴尬，彼此不一回生，二回还生的，岂有如此不屑地嘲笑我的？
    接下来，他告诉我他是怎么翻墙的，我才自嘲不已。
    有趣的是，事后回想起，当时回答他所问的那一刹那，我脑子里竟然同时蹦出好几个翻墙的、不翻墙但也跟翻墙差不多的人物，颇为自己的知道的太多，结果压根儿就不知道而惭愧东风六十七。
    凿壁偷光那应该不是墙，墙是土夯的，砖砌的，石垒的，得挖，得掏，得搬的，能被小不溜糗的人儿偷凿个小洞眼的，只能是薄板。所以，匡衡的举止顶多挨了丁点翻墙的墙皮皮而已。

    谢缙那小子以“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对了人家大人出的句“墙头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这墙头芦苇总算挨得着翻墙的骑墙了吧？但自从我儿时知道这故事，就老找茬——咋地就没见过芦苇长墙头的？尽是狗尾巴草啊！伟大的领袖毛主席肯定见过墙头芦苇，要不咋地行文都引用呢——伟人就是伟人，凡人一辈子见不着的，他一句顶一万句着了！

    我小时候听我的父亲说过，听我们老师说过，听我外祖母说过，听我伯父说过，都说啊：有一个寒冬冷夜，有一个乞丐，初来乍到一地，拣了在一个破旧院墙的角落躲避风雪，拾些枯叶干枝，一边烧起取暖，一边煨煮白天讨得的各家剩菜残羹。因为他仅有一个土钵，所以乱七八糟的全都倒入，加了瓦盖，又生怕沸腾汤水溢出的可惜，便用稀泥封了口缝。直到有三四个时辰过去，乞丐的瞌睡被饥肠辘辘唤醒，这才启封——那香气美味啊，直往墙内飘逸而去，引得院内的和尚翻墙过来……坚决绝对不是为了当代旅游商业广告搞的：“佛跳墙：此菜精选鲍鱼、鱼翅、辽参、鱼肚、干贝、鲍菇、鸽蛋、裙边等八种顶级原料，配以国宴顶级浓汤制作而成，浓汤制作时间长达三天三夜，开坛飘香，味道鲜醇，营养丰富，养生保健，是各国领导人都喜爱的一道国宴菜。”当然，如果把正宗故事说出，再这么原汁原味，国宾游客也有怕怕呕吐的吧？在过，这可是到目前为止，三个故事里第一个真正翻墙的——和尚翻墙，假了佛的名，欺世盗名，破了不妄语戒，罪过了的不是！
    佛跳墙是福州地方的特色烹饪，一道有汤水的焖罐。
    福州地方还有一种食法，办酒席的人家，在人客散去或将走尽时，会将各桌上剩余的菜肴——鱼、肉、禽、蛋，酸、甜、咸、辣；带骨头的、有鱼刺的；……一切的全部统统的倒入一个个的大桶里，和锅再煮，然后自家人食，分邻居共享，其味之美，更甚单菜一盘；其法之简，与乞丐无异，而且有专用名称，方言音“喇恰哦”，汉语直译是“肮脏锅”。
    中国汉民族地区有些好吃的，不一定有贵重的出处，也不一定美其名曰如月亮是“玉兔”、“冰轮”，棒子叫“御米”、“玉米”，而是直不窿通地是什么就叫什么——臭豆腐、叫化鸡、肮脏锅……
    这是食，民以食为天，何况下雪天，何况乞丐，何况游客，何况各国领导人！

    饱食之后会怎么样？“饱食之后思淫欲”！所以，接下来，就到记西厢的一笔了。
    《西厢记》是中国古代文学名篇中最典雅最合人情味最楚楚动人写翻墙的。当然是张生翻墙啦！但事实上，在张生翻墙见崔莺莺之前，已是有过和尚扒墙的，当然的当然，这回不是为了吃，而是为了传话……至于张生真的翻墙见到崔莺莺……那，可是偷鸡摸狗的……还好封建的墙那时间还没断垣，要不，结局就一定是李银河说的当代“过半女性都曾发生婚外性行为”，而不是“碧云天，黄花地……”了！
    这是文字到此的第二则翻墙的故事。

    这墙的事，其功能大概并不是防止偷情的，而更多是为了地域财物产权的归属划分，更主要的功能是防野兽盗贼，以及挡点风雨，例如那《沙家浜》的阿庆嫂就背地里指着那姓胡的咿咿呀呀道：“这草包倒是一堵挡风的墙……”

    最不是戏言的的，当属徽派建筑，那些高高的防火——名曰“防火墙”的，如果它的造建防的是祸起萧墙时不至殃及别人的池鱼，那多少有世界大同的意识。然而，事实是为了外火不至烧过自家墙来。不过的不过，确实在现实中防火墙起了里外两方面安全的作用。

    所以嘛，网络安全的啊，也就受其启发，造起各色各等的“防火墙”来，以至“绿坝”在人声鼎沸时随即垮塌，……昨天，那陌生的熟人问我“翻墙”，直到他明说了是“翻”过信息隔离“墙”，并翻给我看，我才知道佛跳墙的无味，张生的浅尝，徽墙的低矮，以及胡的传魁，薄不如壁，臣巳下火，祸起萧墙，殃及池鱼鱼贯……

    呜呼，安史之乱啦！老翁能不翻墙？
    我已不再年少，必须借助工具了。

    噗嗤，一笑！故事和真实的杂想。

 

    2012-04-07 13:30 ～ 23:45 连续作业 10个小时 广州

    【备注】“马耳朵”，一种面粉做的烘烤而成薄片状类的干饼，大小不及普通饼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