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服了那些啥地方都能坦然而睡的人，襁褓的婴儿、疲惫的劳工、车载的旅客，那些自不必说，而在考场应试也能睡得着的孩子、开党国大会坐在主席台最中间最正也敢睡得着的首脑，就让我觉得有点和很那个了。
      昨夜我睡的早，10点半不到就躺下了，比平时提前了两个小时。躺下之前打理一通枕头、被子、垫背，尽想着怎么样能睡得舒服，怎么样能一觉到天明，不因为卧具，尤其枕头的左右高低松紧的不适而不安。类似的操作隔一差二不计其数，终究没个最是。所以，躺下之后，将“梦里不知身是客”的，反想成“睡觉是件技术活”。
      看许多老人家，冬季下垫一褥，上盖三被，而有年轻些的则反之，下垫二褥，上盖二被，两种都试过，年轻的办法既温暖，又减了压力的重负，原理应该与热空气向上有关……这不是技术原理吗？
      听说羽绒被既轻薄，又暖和，这两年老了才开始用，第一夜被冻醒，不得不将棉被加盖其上，不久竟然被热醒，再将棉被拿了去，换上薄毯，这才舒服。白天来追究，明白这盖羽绒被，就跟穿毛衣同样，外面不套件衣服，毛衣并不起到保暖的作用。于是，我奇怪——咋地那羊就不把毛长在里头呢，光想着漂亮，不白浪费了毛毛吗？再一想，不是啊，羊的毛毛是长在羊的皮皮上的啊，皮皮又柔又轻又薄最抵御得了严寒，所以才有了许多披着羊皮的人啊……这不正是生物的、材料学的技术应用基础的应用吗？
      人啦，现代到了睡觉的枕头都以人性化的、人体流线型的、中医穴位按摩催眠的为上品、上上品，颇让我想到在博物馆看到过的瓷指，回忆起小时候家里有的水牛皮漆枕、细藤编织枕、绿豆壳枕、芦花枕，还记起书里写有的妓女不会受孕是因为蚊帐里挂有或枕头里藏有麝香之秘籍……当科学意识注入技术的精髓时，技术常常不是一般人能掌握得了的。
      与科学的技术大不同的，道教有一种祈梦的。福建福清的石竹山最是有名，因为门票不菲，我那年到了门口，只好放弃。这不是技术的问题，而是钞票的舍不得。前几天在电视节目里看“中华文化大观园”一段，才知道那里睡觉不但是统铺，而且卧具简的只能那样陋。因此归根到底，就不是钞票的问题，而是道行技术的施得。
      幡然想起自己年纪轻而又轻时，寄宿生同样的统铺，做的梦都不是祈来的，看我孙子一个个的可有可无枕头，看那些青年枕着一件衣服两本书沉沉的入睡，何有技术？
      看那些父母给婴儿幼仔摆弄头枕，今天左，明天右，后天朝上的小心，注意发育的头型，确有技术。
     高枕无忧的技术在于高、在于多高。
      我是到老才体会到高枕无忧的。也因此并综上所说，认为能第一个感知并总结出“高枕无忧”的古者，必是老年人。
      若这位古老，见到今人科学技术产品的卧具，尤其是枕头，又看到各色人等在不同环境入睡的样子，会成就出什么新语来。
      怪不得，我总是连枕头都打理不好，应该是缺乏技术。这样，也有一点好处——因为打理它们，有了这点非技术的感想，怎么关乎到主席台的，连自己也没知觉。

 

                                              2012-03-03 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