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弟、阿琴：
      前三天，你们谁打电话来家，来电显示上有你们家的号码，我上医院看动弹不自如的左手无名指了。本想回个电话的，心里还真不知说些什么。
      与其这么说不知，还不如说是不知怎地个回答九弟的那些问题。
      不是我说九弟什么，孩子去而不回，有免签的护照，你没有，你能满世界地找吗？找到了，你又能怎么样，现在讲人权自由，说是孩子，哪个不已经成年得熟透了的！我一看你们的电话号码发亮，就知道是陈年芝麻烂谷要堆给我了。
      我又能怎么样，父母子女之缘分到结婚的年纪和成了自家以后，是不如男女及其与子女的。这点，你们，尤其是个老大男人的九弟，我说了两年半了，要还不明白，那真还不如当着我的面，跳了江河，我等你两沉三浮了，再将你打捞上岸。那时，你就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
      孩子自己去而不回，便是人家有人家活着的意义。至于是什么意义，和你们的意义大不同，那是世界观下的价值看点。他们是走世界的，你们大不过在京城一屋，用你们的那见地跟他们理论，还不如我们这里的空山鸟语对嫦娥一号。
      当然，我知道，现在是圣诞节、元旦、春节挨着个地排队来，你们想孩子，我不也一样。既然当年送孩子出国，就得预料到他们的不归和我们大家对他们永无绝期的牵肠挂肚。
      好了，说了不说的，我又说了，说这些，是劝导你们，结果我也伤怀。
      说到两代人的关系，你们应该是知道季羡林父子关系最近公开的那事吧。怎么着？堂堂国学大师的家庭，父九十几岁，子七十有余，到得这般乱象，父亲与独子十三年隔绝往来。
      用于我们看待他们，再看我们自己何如？我们应该为自己的情况万分庆幸才是哦！谁错？
      我想到子贡所说那句：“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 
      现在是什么时代，是什么社会，是什么世道，是什么人伦，国学家的家风败坏到如此，只怕子贡的老师在天见江河污染的严重，别样说来“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这当然是我的一想，天才晓得子在川上又曰了什么。或许他说，斯水今污，跳无益，受汝兄戏弄，弗如生活而不舍昼夜。
      还有十天，2008年就成了“逝者”，晴川历历天下事。
      在这一年里，“逝者”是汶川的罹难者，是商道的公信，是股市的走势，是求职的希望，是橘农的吉利，是仍然在不断折腾的不折腾……是惟利是图的曾经，是几十年来腐败淤塞的爆发。
      这些人为的因果，辜负了2008年本来的无辜。
      不知夫子在川上真又何曰。他是一个毕生寻求列国君主听其学说的，在世时不得志如丧家犬，而死后被操纵为圣人的。他何曰我不想利用，但是我想我的话，能对你们有利，起码在2009年，能以新的观念来改变你们对孩子的关爱。
      在写这信的中间，我虔诚地在我们的祖先供位前，为我们共同的先祖，为我的父亲和我的母亲，点烛焚香烧纸，向他们祭礼，听凭他们将话语轻轻地放在我的内心，在一年四季的最后一季之始日。
      怎么又写了个“季”字？当然，不关季氏父子的家事。我想到“禾”之“子”的分离和合成。
      让子在川上继续去——此子非夫子，而是我们的孩子。
      拥抱你们。
                                   三哥
                                  2008-12-21  冬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