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房屋的大门前，一个夜晚下来，顶上、窗上落满了星星点点的小花。有漆黑的钢铁和玻璃倒影着垫底，金黄更显得煌煌我在我素。
      反正都在自己家，爱怎么著就怎么著。
      车是这样。
      花更自然这样，要不怎么会这样随意散发出幽香，把人的心脾沁得清清楚楚。
      这花是从左右两棵四季桂树上落的。即使往日越野车没停在底下，摩托车、靠背椅、地面上，也无处不是它们自由的归根。
      那根当然是在车的下面、椅的下面，地的下面，应该是既盘缠又辐射着的。
      这样的想象根据来自我们抬头的所见。二树盆口粗的主干一齐向上，都朝着蓝天，都足有二丈来高。中间起枝桠焕发，伸张着阔叶，簇放着花朵，茂盛着树冠。不说它们的自豪吧，我们也因为是它们的主人而豪情不得不内敛。
      因为这两棵树站在路口，形赫未必，香飘必然，人见人夸。
      惟独诚诚不屑。诚诚走来跑去，站着可以，偏不怎么喜欢在那落花底下趴着。即使站着久了，离开时，它也必要摇头摆尾抖去全身粘有的小颗小粒小星的小金黄。不知是不是怕被同类说它喜欢沾花惹草呢。
      车开走后，家人各忙自去后，我喜欢独自一人坐把靠背椅，侧身旁路，手捧一书，任由树叶筛选过的阳光伴随着花的滴落，阅而读之，感觉字里行间的馨气带来的觉悟。或闭目养神，任由寂静与太阳的气息一起弥漫着我的迷蒙，直到我被归来的家人笑醒。
      平儿的笑爽快：“爸又打瞌睡了”。
      笑都是甜的“爷爷又成花神啦”，阿广正在男孩的变声期，阿叶银铃音的。
      阿丽的笑总是对孩子的：“别吵爷爷！”
      阿聿的笑则是对犬而有：“诚诚好乖！又站着陪爷爷啊！”
      诚诚伸着长长的舌头，光笑不语。
      我呢？清醒后每每觉得家人如花，天天都开放，天天都归根。日复一日上开下落，轮回着生命得失，不再是世俗所谓的人到晚年岁至横秋才有的本我归根说，而是一年三百六十五每天的四季如常的家人生生息息的发生。
      在落花底下，我问自己：我是树吗？
      前十几年，我让平儿找树种来栽。 
      种的就是这叫“四季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