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我上黄檀硐的司机说：“直走！走完前面洋田的那段路，有扇门的那家大宅就有住的。”

那段路约莫二三百米。

其实，那里相邻的有两家招牌。

有扇门的那家大宅在前，另一家没门。

有扇门的，门面很小。

进了去，名副其实大宅。

安静。干净。真实。

安静到不晓得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在黄檀硐一个半白天连两个夜晚，住了，走动了，穿过村道，进去人家了，遇到过看家护院的犬了，见到群鸡群鸭了，终于，很奇怪地，很惊喜地发现：那里的狗三两两二一的，见到我，竟然都一声不吭！那里的公鸡们竟然没一只肯打鸣的！

就连青蛙在雨后的夏夜，也不咕呱一声。

太安静了！

干净到每一件器物，每一块板壁，每一面墙石，都像刚被洗刷过。

那两天以及之前，也真的时有雨星雨花，或者雨水。

这里的干净，不是都市里任何五星级酒店可以比拟的。

因为五星级酒店也有插绢花的，也有摆赝品装点的。

而这里全是真实的。从兰花草，到陶罐瓦缸；从陶罐瓦缸，到插在其间的农作物；从农作物，到陈旧的手工织布机；从织布机，到电影放映机；从电影放映机，到载满乐清乡土气息的文字书籍……

就连我从本地老板、老板弟弟、江西吉安籍业务经理、洛阳籍厨师、重庆籍服务员、贵州凯里籍清洁员打听到的，闲聊获悉的，也都真实：

“这座宅，以前一共有十一户，都是自己人。都搬进城了。”

“除了进来的那扇门，还有门的位置，还是原来的，祖宗的，老的，其它的全都是现在才盖的。这边原来是猪栏，那边牛棚，全部都拆了。……不是旅游局投资的，就我们自己人，四户股东，一共花了七百万。才一年多，刚开始，还在完善。”

“现在啊，你以为旅游局一年投那么几百万，能搞得起来？路是通了，停车场也有，什么节也搞，路牌、厕所、旅游中心，也都有了；还有啊，农家乐啊，烧烤啊，漂流啊，……结果呢？人没来！关门了！为什么？没有‘文化’！‘文化’是要有历史积淀的，你没砸个上亿的，能‘文化’得起来吗？！……我？我学的是航空服务……‘空少’？也算是吧！……我？二十五了。干过的行业好几个，现在同时管三家这样的农家宾馆，……不在一个地方！光这一个地方，有西北风喝的！……装修啊，设备啊！你说不错？嘿！差呢！客房的价格表？真的。就是那价。你昨天还的价，老板同意的，我从来没有经手过低到那价位的！真的！你的‘一口价’可以说会成为我们这里空前绝后的。”

“吃饭的钱，就不用算啦！你都跟我们一起吃了，又没单另做。……不麻烦。……你一定要算，那算吧……”

“乐清菜？现在天南海北，吃的都差不多，你吃炒饭？中！我来……我？来乐清？不短啦——六年了！……儿子？才五个月。……看！这是我儿子……像我？像他妈！……”

“你去过凯里啊？‘巫交苗族乡’？我没听说过……我们那里就那样子的…………我是老乡介绍的，才晓得这里。才来，还没得一个月……”

“你要是今天下去，等下就坐我的车下去。可以的……我自己有车。‘自己有车还打工啊？’是啊！在家耍，打牌，也不好。我老公做自己的。这山上，客人多的时候，他们就通知我来。今天晚上下去，明天一早买好菜，再上来。明天有二十几个学生，来搞什么环保教育的，住夜，吃饭的，还搞什么篝火晚会……你怕热闹？……明天就走啊！多住几天嘛！你看，我们都不舍得你才来就走的……”

2017-0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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