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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秦汉时期，越王勾践的后裔入到今之“福州”地域，与闽族先民结合，形成闽越族地方政权。或许因此，那些外来人继续沿袭原先地祭祀“泰山”的礼仪。

泰山位东，号称“东岳”。或许又因此，“福州”东、西、南、北各有城门时，他们就在东城门山边建立东岳庙，俗称“泰山庙”，以便祭祀。

也还或许，原住民早先供奉的城隍庙香火，受到后来东岳庙的分化，引发不悦。所以，到汉代，御史周可在监察后，明确告示：东岳庙的祭祀目的在于统放万物的生灵，保护魂魄的生期，而城隍庙的祭祀目的则在于捉拿收纳死亡的魂魄，不让野鬼作祟行恶。二者皆为地方百姓平安之司。

民间道士道理所谓的“泰山放生；城隍找死”，如出一辙。

今鼓屏路和湖东路交界，靠近卫生厅的路边，尚遗一块“城隍庙官地碑”。

东岳庙先由一所中学拆了盖校舍，再被房地产商开发建了商品房，一石无余。

“迎泰山”和“迎城隍”民俗活动，二项虽都是纯民间地方神帝巡游，较之物质文化更早被解放革命灭熄掉了。

改革开放二十年后，“迎泰山”竟然死灰复燃！尤其近十年在白湖以东的盖山和城门乡镇，越来越有规模，游行的队伍越来越加长和壮大，沿途迎接的门户和观看的人群越来越闹热欢腾。

对比上世纪四十年代末与五十年代初的交际，解放和建设都未必生色的那三、四年，我不过四、五岁时，在外祖母家好些次看过郭宅街的“迎泰山”，现今的啊，形势可谓风生火起，火因风势，神随人乐，人共天地！

老早老早的那年代，据说“迎泰山”的日期只能二选一，不是选在节气“立春”后的第五日，就是农历三月廿三东岳大帝寿诞那天。时间都在夜晚。出游的队伍前头一支火把高举，引导敲锣打鼓和吹嘀哒弹弦琴的，然后一尊由人套在内里，顶着高大的“东岳大帝”傩面傀儡向前慢行，最后是踩高跷和打钱棍舞的，总人数不过二三十，稀稀拉拉列成二、三丈长度。沿途偶有店家燃放一二串细小的短鞭。自始至终不过一个时辰。

辉儿还没出车祸的前一年，2007、 2008 两年的春季，我在城门的卢下村都看过。

那还是时隔六十年，直见面到邂逅巡游的傀儡了，我才晓得这时人们说的“迎神”，即乃久违的“迎泰山”。

那年，我很好奇，也才知道“迎神”游行之外，还多了个“亲友吃酒”的节目：

各家各户邀请亲朋好友来喝春酒，家家户户明争暗斗比较谁家来的人客多少。

办酒的人家一概分文不收人客的钱礼，全都让之白吃白喝。即使来人带有跟主人毫不相干的什么人，三四个也“一律入席，多多益善”。

那两年，辉儿家的酒桌都近二十桌。摆得他家楼房前面的院场和后花园，甚至车道都满满当当的。

至于各乡各村举办的日期，那时，我没在意。

昨日，风和日丽，被表弟叫去郭宅看“迎神”。

我问，日子怎么定的。

他说，古里没办酒，只巡游，看闹热，简单，好做，有固定的日子。这十把年，有办酒，惊日子集中，人客有这主冇那主，就乡跟乡、村跟村协商安排。这样就轮咯做。故此，会轮流咯去吃，有的要连续吃七、八日。可是，现时的人，不羡吃，有的有来，有的冇人去。

我问：“像汝今日，办几桌？”

表弟答：“两桌。自家人，顶一亲的汝，再就是女婿，亲家母和伊带来的三四个亲戚，还有我囝的几个搭档。至于叔伯的兄弟哥，尤宅我舅彼一批的表兄弟表姐妹，一个都不请。载不起啊！叫他们一人，每家倾动都是七八个的，我最少得十五桌！”

“这样好！但是，就是两桌做吃的也很累啊！”

“嘿嘿！汝讲着了！现在时的人啦，比汝人想更快！各家各户合起来，有人牵头，请做厨的师傅来，全包。谁家定下来，买几桌。酒另外算，单单菜，一桌午晚两餐， 10 人桌的，千三的钱！人带来坐，就好！”

“那，今天全村大概做多少桌？”

“听说，二百多桌。村这边空场地很小，就二三十，西向那边，借几个厂房，基本都集中那头。”

我是午后到“迎神”现场看了看。

队伍由泰山王及其三个儿子为主神，以及本地神主和最后一尊“齐天大圣”。各尊被人八抬大轿的，有 27 尊；配合各种“走”的鬼名堂傀儡的，有 51 个。神和鬼的偶像总数为 78。

这些偶像，都是私人之物。分别由一家或几家同族同宗联合出资定制。游行完毕，收入专门的房屋。

桥子与坐神一套至少八千，最贵的三万。

傀儡的傩面不如其金银线绣花缝制的袍服贵，一般造价都要四五千。

游行队伍的成员，我注意观察并分别来说，大致有以下四类：

八抬大轿少说 16 个“全部都是自家人”轮换着来，抬男神全是精力旺盛的小伙子；抬女神的全是年轻力壮的女子， 24 人“分三班”轮。

“鬼”也由“自家人”来顶着走，都得有两三人伺候，因为都必须左右在外同时，才能套上、脱下。

再有也必定是“自家人”的，那就是尊神前方肩挎香炉，任由路人进香的“主人”。

这些属“自家人”类。

第二类是“自家人”邀请来的朋友、玩伴。以壮大本尊气势，凑个闹热。

他们穿着印有标志的统一服装，跟在尊神的后面，载歌载舞。

第三类是“乡亲邻里”。

他们许多是从广场舞转来的大妈，譬如打腰鼓的；也有乐见其成的大叔大爷，负责敲锣，扛旗举帜。

第四类是“专业的”。

这些人，一支组成者相互交谈的口音，表明他们是外地人，譬如肩上舞钱棍的大人和小孩儿；动作有经训练的女子洋鼓队，男子唢呐队，他们平日主要是出殡的吹鼓手，孔子早年的同业。

他们是受组织者雇佣的。

这样一场“迎神”的“神巡”游行，都由村里的“老人会”作为组织方。他们会向居民公告，各户自愿缴钱，多少随意。据说，多的五百，一般百元，事后公布结算帐目。又道是，这些年来，此举公益深得民心，不仅获群口一致称赞，并且已达德高望重。

我和家人是昨日将近中午才驱车去的，路程 20 分钟。回来已近晚上 8 点。

郭宅今年的“迎神”，从中午1 点半开始，到这时候刚刚才结束，而各家门户前面立着大香柱的柱头，点点的星火红，杳杳的云烟青青……

2017-03-05   农历二月初八  惊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