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西藏行，实际上总共十一天的行程到第七天早晨起来还在四川境界。
      上一天的晚上，旅行社方面找来开车的杜师傅，晚吃后又带领一拨子还没啥高原反应的我们队友去找烤藏香猪吃去了。
      我没有去，忙着自己手头的事。
      这一早要去吃早餐的地点，据说正是他们昨晚去的那家。
      那家酒店在县的一头，我脚下的街道一眼贯彻到另一头。正所谓县城之大，再怎么夸张也就是“城东叫‘卖豆腐咧——’，城西的人都听得嫌声音太大”。
      旁边的县委党校，一座也叫“楼”的，再怎么说的好听点，也比沿海一些乡镇上世纪六十年代旧卫生院的危房还不如。
      地方敛财靠税收。工业没工业、农业没产量、光靠一排民居楼下的店面，连西北风都没得喝。我看，这地方当政的头再怎么不廉，也必当荐举为全国清官，并名列前茅。

      杜师傅是个知头认脸的车轮滚着熟的人，而且他对地方上最鲜的、最奇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所以常有横空出世的妙趣。
      这时，他说：“你们等下子，就会看到老板。这个老板呢，五十岁了，到现在讨了七个老婆，全部都在一起过哦。他自己是江苏人，老婆嘛，老家的有，武汉的有，南京的有，这里的有，才讨的这个才三十岁。不要看他那样子不怎么样，我矮了，他比起我来还矮，一脸的皱皮皮，但是会做人。你想象他那啥子嘛，一个人来这里，十几年下来，哪个头人他不熟？哪个地盘不是他说的算！”
      杜师傅比划了我们眼前的：“再说他这个酒店，过路的客，旅游的团队，哪个司机不往他这拉？我们司机，不管有没有带客来，一定要到他这里报个到。他个老板管我们吃喝，不收钱！车子停错了，警察要罚款，说得出他名字的，警察就走人。哪个不买他的帐啦！”
      进了跟公共食堂一样的餐厅，杜师傅把这话暂停，转说豆腐乳和水煮鸡蛋去了。

      饭后，乘有的车还在后勤，杜师傅又带了几个人转到酒店的另一面，神秘兮兮地小声说道：“你们看，这座房，那边拐角短的，楼下开了大门的是县税务局局长的。这边，门关起来的，直的，长的，是县公安局局长的。”
      在我拍摄这藏式风格官邸的照片时，我的已经进入税务局局长家参观了。
      那一定是征得那门口站着一位高个藏族青年妇女的同意的。

      我是队友们都出来了，准备上车了，才去问这位青年妇女：“可以让我拍你们家的客厅吗？”她微笑着点头，并且用普通话说：“可以的。”
      琳琅满目不亚于我们后来参观的任何一位达赖喇嘛的起居室和会客厅。

      之前，在四川的甘孜藏区的卡拉子山上，我们见过游牧民居住的毡房，连同里面简单得不能没有的基本生活用具。

      之后，进了西藏界，在快到拉萨的前一天，还见过山民的定居，连同里面几乎的没有。
      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
      在“我说了算”的地界。
      在不知天下的天下。
      在查上，杜师傅一边开车，一边说：“哪个老板啊，讨了七个老婆，还说还没有达到他父亲给他定的目标。他父亲说‘男不九妻枉为男’要他讨九个，他才讨到第七个……”
      我本想说一句完整什么话的，立马又想了想，没说。
      现在记不得要说的是什么话了，只记得有个关键词——“境界”。

                                                     

                                           2010-10-09  夜 / 10-10 子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