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客问我是不是在西藏过分受佛教的影响，最近沉迷在其中。我自知，情况远不到人客所说的程度。给人客的这样的印象，应该源自我写的篇幅密集了点，文字多了些，字里行间又都表达着敬意，还有，的确，有许多是过去不了解的，如今看是看了，仍是个结，还得求个相对的正解才是，所以，写了又写。就拿今天这篇要写的来说吧，就是个从无知到知其一，及其二。以为都对，殊不知所知后反而有点混乱。后来辨了虚实，才觉了知识的真正，将之果然放到心里。

 

      事起海螺沟。
      8月30日，我们川藏行的第一站到的是海螺沟。
      此地在山沟沟里，所以“沟”字自然在地名里。
      “这里有过海螺吧？”我将此问题请教多位。所得答案有三：
      “过去这里可能是海，因为地壳的隆起，上升为高原的高山和沟壑，所以土层里可能出土过海洋生物的化石，其中就有海螺……”这看似很是合理的一说，出自有知之士之口，本是我这无知者当然要接受的，但因为其中有两个“可能”，我不信之，并将之视为想当然。后来，我有了查正的结果，它就成了最终否定的唯一。

      “这里过去不叫‘海螺沟’，叫‘磨西’，也有写成‘摩西’，先前住的是藏人。因为是茶马商贸交通的要道，结果汉人打跑了藏人，统管了这里，附近的彝人也有定居的。后来，又回来了很少的藏人——有，也主要是康巴的，再后来，又来了西方的传教士，……一九三五年五月红军强夺大渡河成功后，毛泽东和朱德、周恩来、陈云、刘伯承等，在磨西镇金花寺里召开会议，部署夺取泸定桥的具体方案和研究北上方针……这里嘛，现在属甘孜藏族自治州，还是在四川省内，居民百分之八九十是汉族的，其他有康巴的藏族人，有彝族人，宗教有佛教、基督教、天主教、喇嘛教，大家和睦共处，地方上很安全……”说这话的是我们在饭馆等上菜时，隔壁桌醉意七八分的老乡革命豪情加地道热情一并洋溢的，颇有乡志历史沿革的风采，却不关为什么地名有“海螺”的注释。

      31日，上山说是去参观海螺沟冰川，不到中途游览观光车就被停在山脚根上去不远的山踝踝处，导游说“这是我们参观的第一个景点——药师石像。”当满车的人都被交给一个着了喇嘛服的，由他带去密林深处更高一些的一个洞里去，回头来描述“那人一见我们的‘随缘’只投10元20元的钞票时，一脸的恶相就出来了……”的其间，我却停留在一开始的那尊石壁造橡前，强记那明明是汉人着喇嘛服的起先所说：“这是药师佛的雕像，藏医药的奠基人……”同车的游客除我们十五人外，还是其他团队的，人来的就多，天又下雨，大家打着伞，站在后头，看不全石刻，听不清所讲，我无法记住他提到的“佛的名字叫……”
      好在乘上去的未下来之空挡，我看清楚了造像，并向一闲坐的青年藏族喇嘛——是不是藏族，不用问，光看皮肤色泽，任何不傻的人都能直觉——请教：“那佛左边侧面白色的画的是什么呀？”那位喇嘛应答道：“是海螺。”
      我立即想到“海螺沟”！赶紧问：“为什么要画海螺呢？”
      他又解释说：“海螺是药师的法器啊！”
      太好了！我又进一步问：“为什么要在这里刻他的像呢？”
      “因为传说他曾经到过这里。”
      我还有个不明白：“起先那个人说把那造像称为‘药师佛’，你刚才称他为‘药师’，是一样的意思，还是不一样的……”
      喇嘛眨巴眨巴了两下眼睛，微笑了一下不语。
      因为随车去，没有能问出个究竟，这佛不佛的也就没往我心里去，但自我感觉到已经对“海螺沟”的来历有了眉目。

      9月11日参观西藏博物馆，在展厅的藏医藏药部分，看到一幅唐卡，绘画的是药师宇妥宁玛•云丹贡布的坐像。

      9月25日在广州新买《图解西藏密宗》，旋即阅读，在第6章《总结：利益众生的密教修持法》之3《消灾延年：药师佛法》，在第308页《药师佛》见到的手绘画像，与我在海螺沟所看到石刻和在西藏博物馆所看到唐卡上的人物最大的不同有三点：一，书上的佛是没有胡须的，而石刻和唐卡的人物是有胡须的；二，药师名曰“宇妥宁玛•云丹贡布”（有的汉字写作“玉妥宁玛•云丹贡布”），而药师佛只有全称“药师佛琉璃光如来”；三，石刻人物左手托一插有药草的罐，右手持佛珠；唐卡绘画的药师左手托一有盖的药罐，右手作手印状，而书上的药师佛左手托药钵，右手持药王诃子。

     

      至此，已经辨别清楚正确无误的有二：
      一、 药师佛、药师，是二者，而不可一视同人。
      二、 海螺沟石刻的造像与西藏博物馆展出唐卡上的人物，是同一个人——宇妥宁玛•云丹贡布药师、藏医学宗师。海螺沟那位藏族青年喇嘛称石刻造像为“药师”是正确的。
      至于海螺，是藏传佛教的法器之一，又是藏传佛教中八种表示吉庆祥瑞之物中的一种。
      在藏民生活和佛教场所，八瑞相是既备受尊崇而又最常见的图案。海螺就在其中。
      这让我联想到在北京故宫参观珍宝馆时见过的“金刻花八宝”，按其排列，依次是：法轮、海螺、宝盖、宝伞、莲花，宅罐、金鱼、盘长。
      别的我暂且不谈，回到海螺沟的“海螺”。既然它是八宝之一，更是法器，因为是法器，所以它成为宝，那么它的佛法作用何在呢？

     

      综合我搜集到的资料，大意是：
      海螺，因海波、阳光等有关，螺尖的螺丝纹，顺时针方向的纹称右旋螺；逆时针方向的纹称左旋螺。多数为左旋，右旋则少有。故右旋成为珍贵。
      右旋螺藏语曰“东嘎叶起”，曾是古战场上的军号。自佛教从印度传入西藏后，用于为佛教宣传教义施令的发号，遂演变成法螺——佛教法器之一，其历史约有两千多年。

       那么，对于海螺沟的“海螺”，我应该将之理解为曾经被汉人驱出磨西的藏人，吹起的战斗的军号？还是不为挑起战火，而是告知和平安祥之法器？人们纪念宇妥宁玛•云丹贡布药师，画了海螺，是祈祷没有疾病，没有战争，而我则因此认识了药师佛，如同见到的穿喇嘛服的汉人和西藏族的喇嘛，不可一视同人。

                                        

                                        2010-09-27  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