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瓦是不是金黄色的，是区别皇城不皇城的顶上标志。
      草木有没有万紫千红枝头新绿，是区别春色的普遍看法。
      倘若只有前者，而无花开树绿，顶多是从皇城墙头遥望宫殿后面的颐和园，只见知春亭一角亭立，却不知春停何处，寂寞着皇家金黄的横空。
      倘若只有后者，而无琉璃瓦的金黄横行，顶多是市景一季。
      倘若只是一般地看看皇城墙下的万紫千红枝头新绿，不作墙里墙外的比较，那实际上是忽略了对皇上与平民的区别，就连花草树木也无不生息体现的觉察。

      在去过多次，被伟大的政治、神圣的政治、庄严的政治、厚重的政治、历史的政治、文化的政治所引导，所诱惑，所情不自禁之后，曾经借在那里工作的机会，在05年的12月天，用照相机记录过寒冷中的枯叶、光杆、斜影，于是有过一组不作文的“京城冬韵”，让没有花花草草的它们，学着诗样，全然以植物为北京说是。
      那时，没有“皇”的意识，完全忘记了“皇”的存在，所摄也就不关皇城。
      而这回去，却是在去前就审定要在细微末节上觉察皇城春色。

      今年的气温比同期要低好几度，虽然在福州也有感觉春天因此姗姗来迟，但福州三月中旬花开树发新芽，到四月下旬，谢的谢，长的长，无异于常年22摄氏度的老样子，而此时的北京，春雨初霁，夜晚还能够低到6度，白天也不过12、15之间，难怪许多道上的树枝即使也有冒出点儿绿的，却是夹杂在普遍的萧条之间。

      然而，大街上到处有桃红的盛开、木笔的写意、小黄的迎春，丁香的聚会，甚至还有铁杆海棠害羞时的绯红。
      稍加注意，便不难发现都是桃红的，却红的不一样，或者带些黄，或偏向白，有的十几朵簇拥在一枝，成串的样子让我联想到此地最有名气的冰糖葫芦，而有的稍作稀疏，颇有画里红梅的气韵。
      那些木笔也各放异彩，外紫里白的就有两种，一种紫红得浓，一种淡紫发白，有一天的夜晚，在路灯旁见到它们，觉得它们象卸了妆的，就跟全朵鹅黄绿的一种相似，气质要比白天素雅得多。
      迎春叶肥花瘦，在众多著花的草木里，它是最平民，却不但胆敢着了与皇帝专用色相同的明黄，而且还在尽兴之后，将明黄大多零落到地面。光就这点，我不免多看了看简单的它们，还为之赋些怅惋。
      丁香就跟一群喜欢探头看热闹的小姑娘，说有点疯癫却是为了嬉戏，说有点羞涩是因为个小。这让我想起叶赫那拉氏当初见皇上轿子抬过，躲在一处偷看的样子。唉，人各有命，就那一看，才有了后来的西太后慈禧。虽然是传说，但好听。丁香虽然如此，也很讨得人喜欢。
      至于铁杆海棠，不象桃花、木笔、迎春、丁香那么随处可见，但在我见到它时，我自然想起前些年我们家养过的两盆，花真是海棠的模样，花开时，新叶陪做长，红是红来绿是绿，煞是好看的。

      直到我游览紫禁城的御花园时，才忽地感受到皇家气息的民间不可比拟。
      桃花不但有红有白，那红的花朵简直就是缩小的牡丹，不是非常美丽，而是雍容华贵花团锦簇得令人想到后宫七十二妃。
      丁香应该是被选了秀的，等着受宠的。
      迎春在这里象是名正了言顺了的盛开着，但依我看再怎么着，顶多沾住皇家光，奴才的得意，还不如民间的自由。
      御花园里不见有木笔，有着相似的大朵大朵的全白的花是玉兰。记得书上写过，叶赫那拉氏当年被选秀入宫，赐号兰贵人，这玉兰是与之有关的，所以，她死之前，这白花竟然在冬天里又开了一度，慈禧自己知道命到了该终结的时候。

      要说这皇城里面的故事传说，当然是多得难以计数的，春花的颜色集中在御花园里，这是事实，而不在御花园，也还在紫禁城高墙里的，多是常青的柏树，还有让许多人不曾见过，又无出请教的民间罕见的奇木。在我参观过的，里面还有一树高大的梨树，正在盛开着千万花朵，地点是承乾门内。

      出门来，回到皇城的城墙外，站在虽然也还广义的皇城，却是民间的土地上，抬头看树抽绿芽，枝摇新叶，平视身边叫不出名的花朵，我仍然有一种不知怎么表达的感觉，就跟我们外地人听任何一个北京人的说话，那京腔、京韵，油酥酥的跟琉璃瓦似的，偶尔侃句什么逗乐的来，语言生色得就跟宫里的一样，只是他们北京对北京的说起事儿来，也不过道两旁的春色而已。

                                                             

                              2010-05-01 上午 / 05-02-子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