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川之行】人语我见 :: 走马行踪（游记）

【汶川之行】人语我见

发布日期:2009年04月30日来源:春秋农事原创作者：拾穗居士点击数:

      自汶川之行始，沿途百姓所语，或我他对话，或我所旁听，随处随机。录于此的，时序依次，皆是原句。
      为简缩篇幅，除人物介绍外，不作旁白。人客尽可感觉处境和语意。
      所配图片有的是当时所拍，有的是听闻后注意。因车行途中，遇见不到，许多抓拍不到，或偏离主体，或模糊不清。只是我脑子里印象深刻。

2009-04-30 成都

★4月24日西安往成都K879次快车3车厢硬卧
●秦先生，车上旅客（“80后”，西安人，“5.12”时当报社现场记者，现开办典当行，兼做慈善，常与寺院僧人饮茶）
      ○我从现场回来后，就不干记者了。既然写的不能发，觉得于事无补，还不如凭自己的良心做点实际的事！
      ○我看到一只狗，地震时不是被压死的，是被吊死的。那是好惨啊！您知道吗——本来我就喜欢这些的。
      ○还有个小孩从此不会笑。一个人不会笑啊，您要知道不会笑说明什么吗！
      ○我建议您自己去看，别问当地人死亡的事。他们看起来可能没什么，但是他们的内心很脆弱。
      ○政府做秀捞了多少政治资本啊，那是死难者付出多么大的生命代价啊，老百姓真正有什么所得！

★4月25日成都金牛区近邻小区 11 幢

●小伙子，住宿旅客（25岁，四川德阳人，王老吉饮料经销代表，地震发生前在北川，现在茂县）
○你这一路去，有几个特别的地方，公路上的，山洞里面的，地震埋下多少生命，到底死了多少人，到现在也没有人知道。如果没有人告诉你，你看不到在哪里。

○有一座房子，是被一块巨石从山顶上砸下来的。房子一下子被歪了。幸好那一家人那天都不在。到现在，你还可以看到那块大石头卡在二楼的地板和一楼的天花板中间。

○一路上可以看到，有的大石头上，有人用红的油漆写的“5.12”。

★4月26日茂县
●阿姐，茂县鸿运旅社服务员（羌族，约莫30岁）
○我们羌族人，不那个骗人的。住我们这里，三十块钱，房间很干净的，被子也是干净的。二十四个小时有热水洗澡，有电视，你放心住就是。
○地震前，我们是在车站边上的。现在搬到这里来了，也才一百米。

★4月27日汶川县城所在地威州镇
● 阿婆，摆街边面食摊的（70岁）
      ○我这个嘛？喝的是金银花茶，吃几颗花生米。
      ○你看不到埋人的地方，在山上，部队拉起走的，在什么地方，我们也不知道。
      ○歪的房子都起起搞平了，全部平了。你当然没得看得到了嘛。

●阿嫂，摆街边面食摊的（约35岁）
      ○ 她我妈，是我亲妈。这个摊是我妈和我一起的。
      ○ 我们家离这里远，晚上就睡在这里——桌子拼起来，盖上编织袋布，人么？就睡桌子底下嘛。
      ○你可以看楼房的里面嘛。没得人的了。壳子。这样整齐些，好看。

●阿伯，在街边面食摊吃了一碗热辣面条，喝了一杯的白酒的。（61岁，羌族，摆街边面食摊的说他脑袋有点不清楚了）
      ○我吃过了，你吃，不要买给我吃。
      ○我的老婆，我的娃儿，跟着毛主席干革命去了……不是去年地震，是九二年去的，跟着毛主席（他拿出好几张百元人民币，指着上面的毛主席画像）干革命去的，走了，没了。他们走的好，躲过了去年。
      ○我家？不远，走路去一个小时。垮了么？垮没垮一个样的。
      ○我不干活了，一个月政府给我几百块钱， ……几百？这样（他给我看二个手指）……

●阿婶，路边地摊卖药材的（羌族，约45岁，正在做羌绣活儿）
○一片上面要绣四个图案，四十块钱，三天绣完……不是我们自己卖，是上面的人来收走的。

●大伯，开三轮摩托车的（79岁）
      ○ 我几岁呀？七十九咯，身体还可以……你要照我？可以照的。……整个县就这里，可得见的……兜一圈可以，多少钱？三十。
      ○我们这里死的人不多，八十九个。映秀的多，山上的多，都江堰的多，那边厉害得很。
      ○这里是阿坝师专，没得了。

●阿爹，卖自己采的野菜的（从很远的村子来，一个破的竹背篓里有一个塑料袋着湿漉漉的一种我听不懂的野菜，70岁以上）
      ○ 我自己采的，一斤卖4块钱，这里有三斤七两。
      ○我儿子到外头打工去了。
      ○我把这个咸鸭蛋带回去给我小孙娃儿，可以不？

●阿叔，汽车站边开小饭店兼住宿的（约45岁）
      ○政策还是可以的。一个人死了，给五千。没得房子的，一户人家三口，给一万六。按户，不管几口，最多也就两万三。
      ○我只差一分钟就被打死了。
      ○我爷爷奶奶都死了（停下正在捞干饭的手，抹起眼泪）……想起来就难受得很。

●王宝×，坐在一个十字街头，地上摆三张纸（约45岁，基督徒，河南人）
○俺到这里来，也算是志愿者。人人都需要爱的。
○俺不要别人的钱。俺自己带了钱来的。

● 阿姐，背篓卖小樱桃的（约25岁，羌族）
      ○我就是羌族，是桃坪霸的。
      ○10元一斤……
      ○7元一斤……（方言对问价的当地人）
      ○她们不买的。

●大妈，背篓卖小樱桃的（约45岁）
○5块钱一斤。一条街都是这个价钱的嘛。

●阿哥，街人（阿叔店的住宿旅客，约35岁，满口酒气）
○喂！还记得吧，我们今天早上见过面的。
○我告诉你啊，我看你今天拍了一天了。你拍他们运这些鱼干什么？……你说你是自己过来看看的，我相信你吗？我看你是记者！我警告你，不要报道不真实的……美化我们的，我们不要，负面的我们也不要……你以为现在我们能吃到鱼就生活好了吗……你知道大灾大难以后我们的真实的情况吗！你给我小心一点，我警告你！知道了不？！

2009-04-30 成都

★4月28日汶川到映秀
●司机阿哥，开七人座小面包车（约35岁；93年的兵，在黑龙江，退伍后回乡跑运输；现在小孩8岁，自己家盖起的五层楼房）
    ○昨天我车上有三个广东过来的记者。
    ○可以照相，你拍。你们能来，就是关心我们。我们很感谢你们的。
    ○你是福建的啊……我有战友，是你们福建邵武的。
    ○今天早晨快五点的时候又摇了……现在这个摇算什么啊啊……
    ○那是我表哥，我舅的，……塞车了，我们走这边……他开错路了，我叫他……

○汶川到映秀这条路破坏得最厉害，没有一座山不跨的，没有不座山不滑坡的，没有一座桥是好的。山洞还好。

○现在是分单、双号开，今天是28，是双号，放行汶川到映秀的下行，明天29，是单号，映秀到汶川的放行上行，就是这样还是塞车！昨天上行的还没放完！不塞车，二个小时可以到得了的，现在搞不懂。昨天我上行塞了七个小时哦！

○我们现在跟他拖拉机走村子，经过一道铁索桥，这里面的房子也跨多。

○前面就是个羌寨，受灾很严重的一个村子。

○我看你到寨子里面去，……我看他们非常感激你……如果不是因为堵车，平常没有人会知道他们这里，没有人来的……你看到他们那样的情况了吧……

○根本不要想他们这些人会按警察指挥的过，小车更抢道，就是这样的没素质，什么大灾大难能团结，见鬼！什么人不抢着？！结果呢？两个钟头过去了,还不是还在堵，又堵死了！

★4月28日汶川县绵虒镇羌锋村

● 阿叔（约50岁，羌族，村民）
    ○我们这个村子原来的房子都倒了。冬天很冷，下雨帐篷会漏，所以家家户户用东西围起来，上面再加个盖的什么板的。
    ○感谢你们老干部。感谢共产党。共产党的恩情说不完。
    ○共产党的政策好……按户给我们建房补助，一户人家三口人，补一万六千块钱，最多的，不管多少口人，最多补两万三……钱是说了的，还没有发……我们现在没有了地，原来房子的地归国家统一规划去了，没有盖房子的地了……以后有钱嘛，就买房子住……我们买不起的……有的人有钱，自己盖起了的，我们盖不起，不要说木头房子盖不起，就是石头片来垒，也要六七万，哪来那么多子钱嘛……夏天这屋里热，白天不能住人，晚上还可以…

● 大妈（约70岁，羌族，村民）
○你拿个鸡蛋吃吧……他们说我拿过期的方便面卖给你们，我哪里会晓得嘛，这是去年地震时发给我们的，我们舍不得吃，……拿来换点钱……
○他是我们村的书记……

● 阿婶（约45岁，羌族，村民，小儿麻痹后遗症残疾）
○我这手没有力气，腿也不能多走，不能干活。
○感谢你这样关心我们，帮助我们……你的共产党派来的好干部……

● 村书记（约50岁，羌族）
○你是哪里来的？
○你怎么不给我们留个名字嘛……

★4月28日汶川到映秀
● 司机阿哥
○汶川的房子为什么还站着？那是因为汶川的房子差不多都是2000年以后盖的，当时已经要求要达到抗七级地震的标准，但是还是成了危房，幸好，这样县城里死的少，主要还是山上的房子倒的多，人压死的多……映秀不一样，映秀的房子都是2000年以前的，没有抗震标准，预制板的，所以差不多都垮完了。
○现在通了！快走！前面还要堵一个地方！

● 货运大卡车司机（46岁，村民）
○这是我现在在盖的房子，原先的房子被埋了，人还好，没事。这盖了四十万，地皮的钱没有算。现在地皮政府要我们钱拿去买的。一亩地地震前是十一万，现在听说话是十七万了。

    ○我们这里的人家还可以，跑了十几二十年的运输，要不靠什么！靠发补助款？一万流的，最高是两万三，能够干什么！现在什么都涨价，一块砖，本来两毛五的，现在五毛！
    ○这下面全部是大理石的铺地板，楼上你自己上去看，没事的，你上去看，更好看。
    ○这个村子有死了几个，这边的有一个……那边的有几个……
    ○现在只好全部从头再来过了，不的话，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