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长沙已不是第三五次了。
      去年十二月中旬还来过。
      那天是13日，在名食店拍到一黑陶罐，当时真不觉得什么，就觉得它黑。今天不期然地记起，找了出来，放大到原拍的大小，才记起那并不是一个单一的陶器，而是一个黑陶罐被一口玻璃的缸套托住的。其工匠的技艺说一般，那还真有点美妙，论端庄，却有左低右高的不正。
      我喜欢它的黑。黑得有墨韵，在光照之间，有一种小霸主的气质。
      听说，湖南人蛮，我没遭遇过。长沙是湖南的省会，如有蛮，当似此黑陶罐乎？
      今天中午11点06分到长沙，马上被安排住入大酒店，12点再被接去大蓉和吃饭。
      彼此寒暄后，我已知道在座除我不是湖南籍的，其他三位老总都是。
      主席座位的是一位长沙当地的，说是明年本命年。那，我知道了，他今年周岁三十五了。
      湘北的问我属相，我谎说属犬。他很高兴，说他属兔，和我有缘。看样子，我推出他是1963年的。其实，按生肖，我农历是乙酉年十二月，属鸡的。倒不是我有什么心计，似乎他问我的那一瞬间，我被什么怂恿了一下，脱口让那犬跑得比鸡快了。
      那位湘南的，自说对属相不感兴趣，我知其应是四十才出头。
      项目只有一个，相互是这个项目的合作单位，不过，有甲方乙方。
      业务的事具体没有谈到，关系的建立是彼此心知肚明的目的。
      主席对湘北的很客气。我的身份他似是而非，只是我年纪明显大许多，他也几番略示恭敬。
      湘南的对我清楚，席位相邻，神情若即若离。
      我问些问题：各自企业经营的产品、从原材料来源到项目完成的环节、毛利、人工费用提升幅度、长沙一般人的消费水平，如此等等。
      长沙人、湘北人回答得干脆，有问必答。按我的经验，他们没有假话。
      湘南人则大有不在席位之像，凡事超脱得一副甲方姿态，只叫“来！”或举杯。
      我边说边听，边听边看，忽联想到那只黑陶罐。
      从谈属相到项目环境，长沙人、湘北人一如罐体下方的玻璃，托起的是那真正的罐之本体湘南人。他们浑然一体，透明的部分与黑釉的部分镶嵌相生得如此美妙。不着一字彼此如何合作，却已合作；不谈如何方便和好处，已是方便好处将来。
      我，仍然是拍那张照片的。看着、欣赏着一种中国生意场司空见惯而此番却不失雅致的和谐。
      散席后，我站在长沙的阳光下，在想——湖南有“芙蓉国”之称，断然不与“蛮”相关的。倘若在这黑陶罐里插一枝盛开的芙蓉，会怎么样？

 

                        2008-09-18  长沙　芙蓉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