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唉！我们啊，谁没错过？回想起来，好些都错过。”

“现在，后悔也没用啦！”

“是啊！不该错的，都错咯！”

“我错过了结婚，生儿育女——又错！”

“这是对的。”

“啊？对啦？”

二

“儿子、儿媳妇、孙子、孙女、外孙、外甥女，都来看你，久没见的吧？”

“还有孙媳妇，孙女婿，外孙的媳妇，全都来齐了。”

“鲜花，蛋糕，那保温罐里……”

“寿面。”

“老哥你高兴啵？”

“高兴！也怕。”

“怕啥！又不用你发红包。”

“日子记错了，不是今天的。”

“那也没事啊！祝贺生日迟早都无所谓的。”

“我有预感。”

“啥？”

“这回，都到齐了，一个不缺……”

三

“我没剩几片钱，这点，够买个骨灰罐，还余点给雇工的。到时候，你请个工，带好工具，在那年带你看过的那块岩石，就中间部位凿个洞，罐子封到里边去，外面不要字，什么也不用刻。那山没路，尽是大石，不是人走动的地方。我喜欢安静,独处。至于，清明，祭不祭我，不重要。有可能的话，到祖墓看看。当年给你妈买的墓，是二人位的，我就不进那里边了。我一生将尽，难为你做我的儿子。打你骂你的事，我心里记着。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就会都忘掉的。你呢？还得记三四十年，还得难为你！”

四

“今天几号了？”

“现在几点了？”

“那钟准不准啊？”

“你每天这时候都问这些。有意思吗？！”

“没什么。就问问。”

五

“我还以为那天你真要走了呢！看护怎么叫，怎么摇，你就一口气不肯出。等你家里的人赶来了，你自个已经回过神来了。吓得我魂都没了！”

“我是真上了黄泉道。走呀，走着，到那桥头，随那女的怎么问，我就是一问三摇头，结果呢——她说了：‘既皆忘，即免喝我的汤水了，也别上奈何桥咯！回吧！’我转身又回了。”

“你本来没老年痴呆症啊！”

“是啊！我没呀！没，才装着全忘了啊！”

“走就痛痛快快地走啊，干嘛还回过头来？”

“你猜！”

2017-08-10   微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