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捕鱼(散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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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家往事

   发布日期:2015年03月22日    来源:春秋农事    原创作者:拾穗居士   点击数:    





记事起,我们家搬了六次。

1956 年我们家从胜利街搬到梅峰坊16号,这是我知道的第一次。

之前我们的家,我的父亲说过,是福州沦陷前,随同我的伯父一家,扶携我们的祖母,从杨庄村逃到南平的,时间是 1941 年。

胜利街在那年代,是南平县唯一的一条以“街”为称者, 1945 8 月抗日战争胜利之前,其名“天河街”。

对于我们家来说,在胜利街住了一十五年,而从我的出生年到这次的搬家,我则在此度过了襁褓、幼稚、童年以及年少过半的十年。

梅峰坊16号是县邮电局建的宿舍,依山势从峰顶往岭下共三座,每座双层住房,木墙板作披羽状,上为“人”字型的瓦盖,又附有单另的厨房。若以灶口计数,每座应该可供十六户安居。

就住房的分配来看,四五口之家者,可分配到通道两侧面对面的一大一小间。

大不过 12 平方,小只 9 而已。

我的母亲有很长一段时间特别怀念胜利街:房间大过梅峰坊的三倍,还有好到就跟亲戚似的邻居们;上街买菜两个“字”就可以来回。

我很为福州话里对时间而言的“一字钟”、“两字”困惑,直到小学算术课学到“时间”,画面有数的“字”了,才明白,“一字钟”说的是 5 分钟,“两字”就是 10 分钟……

从梅峰坊去胜利街买趟菜,来去“没点半钟是没得回的”!

之所以要搬家,应该因为:第一,胜利街的柴埕厝斜得厉害,下雨瓦顶漏得没处躲;第二,胜利街的厝是私人的,而梅峰坊的是公家的,厝租都是 2 元,新房端端正正没要担心的;第三,梅峰坊距离我的父亲上班仓库的普安堂近,少走的路程恰如我的母亲买菜所增加的距离。

从胜利街搬家到梅峰坊,有我的父亲和我的母亲的一副双人床架,一张双人藤床;我晚上打临时铺的五块板;一张全家人吃饭用的正方形杉木桌,六张楠木排骨凳;一张我写字用的杉木矮方桌,一张楠木小矮凳;一只 1× 1 × 2 立方米的杉木衣橱;一张杉木双抽屉写字桌,一张杉木小桌;还有陪我的母亲出嫁时的两只羊皮箱和一只木漆梳妆匣;再就是一只老旧的藤箱,还有我的祖母在世时曾经使用过的针线小竹箩,里面有针线、碎布块、竹尺、顶针;一张草席,一对我的父亲和我的母亲结婚时添置的漆皮枕头,三床棉被,几件衣服,以及锅碗瓢盆和一口瓦陶大水缸、一挑水桶、一把竹筒水勺、四根晒衣的竹竿。

1973 年初夏,因为我被“五七干校”遣返回原工作单位,虽然再又被原单位发配到闽北山区的邵武县,但终究能把户口落在福州,而按政策家属也可一同随我迁移户口,所以有了我们家的第二次搬迁。

这应该是一次庆幸南下更甚于父辈那次逃难的北上。

我的父亲和我的母亲离开生活了三十二年的南平,心情的复杂,我是站在从永福门码头驶离的轮船头,眼见与二十几位邻居相互挥手时的场景,有了深刻印象的。

照常理,“家”是有住屋的。我们的这次搬家却无“家”可归!因为我们没有找到合适的住屋。

我的母亲不得不回到自己的娘家。尽管这时我的外祖母已经过世,而已守寡十几年的大妗仍然以极大的喜悦,让出了两间租室的主间给我的父亲和我的母亲。

从南平运回的全部家当,也还是从胜利街开始的那些,多了一副我结婚时的双人床和一张写字桌。

安顿之后,我以无限感谢毛主席的衷心,去了战备仓库。后来,着实又以“父母年老,无人照顾”为由,一天一封申请报告信,连续三十七天寄到福州,“领导头都被轰炸了”,终于1976 年盛夏,再被原单位“同情”,调回“以工代干”。

一个滂沱大雨之后,同单位的我义父之子凯告诉我,他们家住的爱国路 5 号是市邮电局管的宿舍,以前是英国的领事馆,大院里面有座单独的破木屋是废弃的花房,可以“先住进去再说”,只是“找工突击把屋顶的瓦片翻盖,其它以后自己慢慢收拾”。

我如获至宝,按“计”而行,一天成就。

直到我们家住进去几年,也不曾有谁来找过我“谈话”。

我听邻居们说:没自来水,要到上面大房子挑水,是一件麻烦事;第二,房子太破,木板都生白蚂蚁,住进去不安全,而且家具会被白蚂蚁蛀掉;第三,最可怕的,是门前“现在的那片菜地”,解放初是枪毙人的地方,“死了多少个不知道”。

虽然如此,这第三次的搬家还是让我在风雨飘摇中住到1982 年。

1982 年,市邮电局计划在菜地上盖宿舍楼,我住房的地方也一并被规划。

毕竟这时候我已经是所谓“有社会影响力的人”,市局与我所在单位的省局协商,在同一大院的侧边角,由我单位出资,盖一单层的过渡房让我们家住,等新楼盖好,两个单位“以房换房”,原地分一单元给我。

于是,作为“拆迁户”我第四次搬家。

近在三十米,家具什物如数而已。

这单层单砖的松木框架屋没有厨房。来了一班门生,在山坡边“垒”了个灶窝。

没有厕所,马桶倒,自挖坑。

1985 年,第五次搬家——住入人生第一“个”单元楼房。有厕所,有厨房,三间套,还有阳台!

家什多了一张我第二次结婚时,义父最小的儿子钦打造的一张大沙发,用毛巾毯做的罩面。

少了两只皮枕头,一只旧藤箱,一只木漆梳妆匣——实在都太破了。

这一年我离开了原邮电系统,到后来的单位任职。

也是这一年,我的母亲走了。

后来的这个单位 1992 年分配住房,我以自己的“得分”获得了一套,同时将邮电系统的住房退了。

1993 年入住,在市中心区,这是我们的第六次搬家。

除了那口用了几十年的水缸没搬,其它都悉数装卡车,还多了百册书籍,多了一台电冰箱、一台单缸半自动洗衣机。

搬到新大院的那天,在楼下空地上,见一位相互不认识的男士问:“这是谁家的,这么破的家具,送去烧火都没人要……”

扔吧?五十年,承载过我们家人的多少往事。


2015-03-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