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子，1985年生，2009年出车祸当场毙命，时年虚25，周24岁。
      说到他的罹难，既有命本不该的偶然，又有命中注定的必然。
      怎么讲？
      我写出来吧——
      2009年夏，他大学毕业。
      之前，他爸有过应允：待他大学毕业了，就给他买辆日本产的轿车。
      这时，他向爸请求兑现。
      他爸赖说要到他结婚的时候才给买车作为礼物。
      他很生气，从此处处事事以软抵触来硬对抗他爸交代的一切。
      他爸深感无奈，不得不“好吧！去买车吧！”
      “现在你讲可以买车了？那这回我就没那么简单，这一回，我就不是要日本车了，我要美国车。不是凯迪拉克我就不要！”
      凯迪拉克的车价要比以前说的日系轿车翻倍，时价差一点就是五十万。
      他爸忍痛随子跑了最大的一家车行。
      车行告知他们：“这款车没现货。今年的全部都是已经预定了的。你们要的话，只能登记、排明年的队。或者，建议你们换别的车型吧！”
      “能不能调整一台给我？”他爸说。
      “真的没有！如果有，我们做生意的还巴不得马上给你们！留着做什么？你看——”车行经理摊开十几张销售合同，以示所说的真有其事:“咯，这！……这！……这！……都在等！”
      “这么多里面，总可以先调整一台给我！你给了我，我又不会到处去说是你调整的。谁会晓得？”他爸坚持。
      “真的！大老板，对不起啊！你们可以看看别款的车嘛！好不好？”经理和颜悦色并叫服务生端茶送点心。
      “那！我就要外面这辆——黑色的凯迪拉克！”他爸手指往落地大钢化玻璃隔扇方向一戳。
      “大老板啊！人家那是已经把定金都交了，我们今天通知一到泉州，他们马上就会来的啦！”
      “他交定金才多少！那算什么！我当场一笔交清！你和我一样都是做生意的，这点现买现商的事还会不做吗？……呐——”他爸从手夹皮包里拿出一张卡：“现在就去刷吧！”
      好说歹说，车总算是开了回家。
      过后几天，在一个黄昏的时辰，契子开凯迪拉克，从他准备接手的他爸老厂，送我回家。过则徐大道和二环交叉的十字路口后，他对我说:“我爸伊这个人就是这样的，顺顺的事情他不做，偏偏要到我气起来，不去理他了，他才甘愿。……干爸！你看——这架车前面这里……你那里……左侧、右侧、后面，一共有八个安全气囊，万一有什么冲撞，八个气囊就会同时自动弹开来，把人包住，车就是坏了，人也是安全的……”
      我不懂车，也不好车，所以作为常识，听他说是种赏识。
      又一天，他开夜车送我：“干爸！说起来有的事，我自己都觉得好笑——那天，我发现前灯左右不一样高，左前灯要比右前灯低，我就开到车行要求调整。哈！他们大笑，告诉我——这是人家人性化设计成这样的啦，左前灯低一点，就不会直接照到对面来的车司机眼睛嘛！你看，我是不是‘溪豚’啊！”
      我又学到了一点。
      上面这些是我参与和亲历的。
      下的是他死后，我听他前女友说的——
      “伊出事的前一夜，十一点半都过了，伊电话叫我，讲他马上开车来我厝，接我齐去台江看电影。那几天，我跟伊正在生气，好几天不讲话。我讲‘这么迟了，不去’伊就讲‘怎么？就算最后陪我看一场电影都不肯？’我就去了。看的片是《疯狂的赛车》，里面就有飙车，出车祸的，送葬的……跟伊现时差不多一模一样……”
      下面是他死后，记者发在报纸上的——
      “现场，有路人目睹到，这辆极速行驶的车先是前轮撞上则徐大道路口花坛的石围，弹了起来，冲到了一个路灯电线杆，然后在天上翻了三个筋斗，飞过大道，再重重摔到对面的道旁，最后才停下来。记者目测到其间的直线距离约为50米……据120急救车的医护人员说，当他们第一时间赶到时，司机已经没有了生命的迹象……”
      下面是交管部门事发之后检查的记录，其中提到的三个要点包括——
      时速约160公里/小时。
      在先期到达进行救护过程中无原始记录和证据，故无法确定司机当时是否系好了安全带。
      车内安全气囊无一弹开。
      家属我们在以后多次的回顾中，都说到——
      假如他大学一毕业就兑现承诺；假如当时不是买的凯迪拉克；假如不是强要这辆车；假如八个安全气囊有一两个弹开；假如看的电影不是《疯狂的赛车》；假如话里不带“最后陪我看一场电影”；假如这囝不是来讨前世的债……
      只要这一连串的“假如”当中有一个是事实，那他的生命或许就不至于是这样的结局。
      把“既有命本不该的偶然，又有命中注定的必然”的话分解成两句，那么——
      哲学说:“偶然中带有必然。”
      命理说：“命本不该”和“命中注定”。

                           

                                                                      2014-03-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