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站在路旁，等儿子。他拾起地面的一片落叶，顺手放进提袋的敞口。
      随后赶来的儿子帮父亲提袋时，拿出叶片，扔了。
      “哎！这是我要的——你不觉得今天特别好吗？”
      午后的斜阳，把初秋的金光洒满了他们行走的路。
      三三两两的落叶，在微风中或旋舞，或飘动，或伫立，唯有一片被拾去，成了老人家的记日。

                      

                                               ——2012-08-24   日记 

 

      我因此体会而动笔。
      因为美丽的平常和不为他人在意的在意。
      我不知道远古人结绳记日的具体做法，也不知道那绳是植物的蔓条，还是动物的皮条，想象在有笔记之前，或者有过用树叶的。
      不管是怎样的用材，也不问老人家记的是何事，最是让我联想的更是自己现在面对拍下的落叶印象。
      孩儿时年，学大同学的榜样，拾些肉厚的叶片，背着大人，将之泡在肥皂水里，封存在废弃的陶罐里，三五天后启封，倒掉发黑的臭污水，小心翼翼的拿将肉腐的败叶，小心翼翼地放到清水里漂洗，直到叶脉之片逐一而现，晾干了，夹在课本里。做的最好看的，是有的同学会偷偷摸摸地拿几滴红药水或紫药水稀释了，再让叶脉泡一宿，算是染色的活儿。
      这物件，不过是顽童把戏，顶多可以说是“有趣的科学实验”，哪有作用于记日的思古用今呢。
      那些年月，街上却是有卖这物件的，当然精细的多，好看的多得多。人家那选的叶片肉薄，而且小张，成为叶脉之后，上面还绘画了小花小草，甚至人物的，短短的叶柄头上更系一丝彩线，是为插页的书签，或送人示情的赠品，岂是小孩子学得了的。
      于今来想，倘若有比我更老的老头，如果还珍藏有这等物件的，必有其往事于人物，关系于过程，亦必有其记得的时日。
      这物件不就是记日的吗？
      事实上，今人记日的载体甚多，照片的拍摄，博客的敲打，纸笔的记写，物品的存在，录音的，摄像的，平常都有，所以，父亲拾落叶以记，反而稀的奇了。
      我在想，这老人家有什么好记的？肯定在于他，或者在于他和他的儿子，或者他们，或者他们与什么人，这一天有什么特别的，值得记的。
      我当然不八婆，不会去胡思乱想，但觉得自己不也应该记之此景？
      现在，我独自坐在灯下，看着电脑屏幕上显现的阳光，落叶，想着那长吟的好风，体会可能的絮语，包括嘟哝……
      几乎所有的老人多多少少都会做些过时的举动，这也就难怪被青年说成“古怪”，也就谅解儿子何以要将落叶扔掉。
      我因此而记这些，不是同样的古怪么？
      再拾起，再回首，风继续吹……

 

                                        2012-08-24午夜 ～ 25 子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