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小记住“月色如洗”四个字，莫名其妙。看多了关于月色的诗文描写和画图，都好凭空想象，无不觉得不美的，也就全然忘了“月色如洗”。
      前天夜半将寝前，脱衣时见室内壁上有光，近前去拉窗帘，顿觉寒气冰凉凉地袭来，由不得抬头看那光源，才知如洗的月色。顾不得重披外衣，急急着拍下了光明。
      那光明沉浸在黑暗里，月的一团并不是所拍照的这样模糊，而是整体和边缘都是清晰的新银似的白。
      “新银似的白”，这样的描述，实在是我的无奈。那月色只有“如洗”才是最恰当刚好合适准确的真实。
      年青时学绘画，读到理论书上写“光是任何画家都无法真实描绘的”，不以为然。后来看任何西洋和中国的油画风景，必追究其画光的效果，果然如那理论。
      在深秋初冬的深夜，在寂寂静静的时分，月当中空，薄纱轻云浮着其给予的恰如其分的光明，以那等的光明不仅显现出夜空无际的幽暗，月亮自律的亮度，薄云借助的剔透，还有着润肺沁心的活气，色竟干净到这等的鲜爽，文学应该如绘画一样，对它的莫名其妙自叹描述的弗能，我则更只能静静地遥望时空，近近地凝视照片，净净自己未净的尘心。
      但是，现在是大白天，满目的阳光在碧空里泛滥，完全没有了夜的那感觉。
      期待夜的到来，却未必都有同样的感受。
      人心常因景色之不好而起不了兴致，但景色好也不一定都能引发好兴致，实在是景色的随心所好与所不好。
      像前天的夜半，尽管白天厂房机器的节奏单调，人事活动的必然繁杂，甚至遭遇突如其来的变故，随着夜的深入，所有的喧闹、欢愉、惊诧，都沉淀在黑暗中去，反到觉得那单调的节奏是企业鲜活的心跳，那繁杂的人事是本我成就的欢愉，即使那变故的遭遇也是亲切的情缘。大概正是我心的平和，才深感那夜月色的如洗。
      好象这些日子，我随势顺风，心平和了许多，但仍不净，些许的表现则还得寄托，如夜的寄托在于月，而此刻在于夕阳。
      也说不定，今夜再见月色，会想起这时斜照在我办公室桌面的如血的残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