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老花镜有十年了，除非查阅字词典，平日就没戴。现在也还是这样。出行更没带它。不过，近三四天，老觉得眼睛模糊，看近物都有那么一层薄雾。
      我开始老化了。从上楼梯腿脚发酸，到不吃不喝也大腹便便，再到眼光长远，渐渐地有了感觉。
      记忆似乎也常出现差错。
      昨天在影碟片卖场，很在意地买了《二十四只眼睛》，是因为那是我上小学时看过的一部日本电影，讲述一位女教师教十二个盲童的故事。
      回来住所，在明晃晃的灯光下，将拿碟片包装卡的手伸得老远，终于看明白了介绍故事梗概的文字。
      并非什么盲童的故事！
      按介绍中所写的，《二十四只眼睛》获奖于1954年9月15日上映的当年，那么，推算过去，我看这部片子的时间可能是在1956年。
      1956年我是南平胜利小学五年级的学生。
      南平县电影院里，时有联合包场看电影的，比如我们小学和解放小学、建设小学、文宣小学的学生。那时，我看过的电影有国产片《白毛女》、朝鲜片《少年游击队》、匈牙利片《牧鹅少年马季》、苏联片《卓娅与舒拉》。看一场，学生票每个人交3分钱。
      记得看《二十四只眼睛》那场，白布上已经映出字幕了，我还没有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去，竟在第一排和几个同学打打闹闹，被老师呵斥了一通……
      这就是为什么现在要买这张碟片的真正在意。
      当我用影碟机播放它，看到“1928年”，“大石久子到濑户内海小学小豆岛分校任教，所教一年级的学生共有十二名，他们一个个以纯真的眼睛，注视着这位新来的女教师”几列日文，看到那二十四只眼睛后，我为自己的老而感伤。
      故事里根本就没有盲童，我何来这样差错的记忆！
      从片头，大石老师第一堂课一个个点名，映出的十二个小孩的二十四只眼睛，到片末，大石老师时过二十四年，再到这所小学来上课，点出的名，映出的眼睛，已是她第一堂课孩子们的孩子，我认认真真地看了二小时四十四分钟，与他们共同经历了所有的情节，包括其中1935的日中上海战役，三个男生战死在其后的中国满洲里战争，日本国民在战争时期的生活困苦，大石老师反对战争的心情。
      其中，有一位男生活着从战场上归来，双目失明，成了行走需别人引导的盲人。
      这应该就是我为什么会记得女教师教十二个盲童的因为。
      或许，我可以为此仅有的记忆之由，而庆幸遗失岁月的所剩，但我知道同样的残留，将越来越少，越来越需要受到提示和重现！
      根据我所知，整体新改建之后的胜利小学，近日将迎来我的孩子的孩子辈的学生，南平县1956年改市迄今五十二年了，解放小学、建设小学、文宣小学，校名早已不复存在。
      老师呵斥我们几个调皮小学生：“别跑！快坐下看电影！看里面有没有你们的眼睛！”
      真想以影片反复映衬背景的音乐《友谊地久天长》，作为我的回答：“老师，我现在没跑了，我坐得这样安静，《二十四只眼睛》里有您在，也有我的一双眼睛。”
      有一句没有说的话：老师，我的眼花了。

 

                                 2008-08-29  广州 诗铃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