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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之开

平日里我栽培着十来盆花卉，目的是寄寓某种意义。桂树，老二出生正是金桂飘香时。万年青，儿子摆弄在我窗台上的。竹，因 “无竹不成居”之说。茶，因 “茶不二移”之理。石莲，落地生根。吊兰，身离心联。杜鹃，映山红。太阳花，死不了。至于菊花，我写过《咏菊》：“栉风沐雨叶初知，花报金秋意未迟。屋后檐前何讲究，天真烂漫自吟诗。”      夏天台风多，一有预报，就忙着搬上搬下，就东就西，修心养性谈不上，筋骨活动被逼的。      秋季黄菊一朵朵开得灿烂，金桂一簇簇香得沁园，大的大，小的小，相得益彰，让我想到儿子的不出众之好，让我觉得自己一生虽波折，却还自在如菊之随遇而安。 冬日里，竹挺拔，茶拒寒，吊兰随风，石莲稳当，青的青，红的红，省了我许多操心。      这春的开头，最讲究心意的新。      可我有心却新不起来。年年都是水仙与红梅。      早年，我家有一对长方形的瓷水仙盆，不过一掌大小，各配一楠木花架，很是雅致。我是从盆侧的“水仙本无种”字句，才知道自家是没得栽的。

好象是八十年代末，有一位女教师送了两粒形状如大蒜，大小胜过洋葱的水仙头，可惜，我家那一对长方形的瓷水仙盆已不复存在，于是，拿来过年时盛菜的瓷盘，加了些许清水，搁上那粒粒雅蒜。几天后，渐渐有了天葱，恰恰又在正月初一开了花。那一年，我家平安，人丁兴旺，事业顺利。 从此年年腊月里，我都想方设法买上水仙头。先还只买三五粒，后来因有水仙花开的当年都是顺心儿事多，所以就买十几粒。二十几年过去，今年不是最多的，也买了三十粒。      有位男老师，好几年来，年年送我两粒他亲手雕刻好的水仙头，那叶儿于是有了造型，花开得格外富贵娇情，媚态欲滴却丝毫不俗。 往年，我自己买的水仙，不会雕刻，不想伤害，不愿造作，直接搁水。年到了，花开了，挨的挨，挤的挤，正的正，斜的斜，映着大红灯笼，清清白白，煞是中看中嗅中赏中品的美色。      今年，那位男老师去了美国，家里少了他送我的两粒雕刻好的水仙头，我自己又去晚了花市，找得到的，看得上的，谈得价的，买得起的，也就那么三十粒雕刻好的水仙头，都已经是抽发着碧花茎，著好了玉花苞的了。      丙戍除夕这天，三十小盆的水仙，盆盆蓄势待发。      丁亥元旦，呀！三十小盆的水仙，全面开花——单瓣的，淡青冠，淡黄萼，金状盏，乃“玉台金盏”。重瓣的，瓣十片，卷成簇，淡黄白，是 “玉玲珑”。      这春花之开，不会是懂得看日历吧？竟如此的乖巧！

梅是踏踏实实的。夏抽叶芽儿，秋张叶片子，冬枝孕小蕾，春来老盆里，那花骨朵儿开而不盛开，放而不怒放，有情报春幽着来，有意恐迟悠着开，配合着其老杆的铮铮铁骨，满树写诗。      我有时会想象自己穿马褂，着长衫，操古琴，挥狼毫，临了那绮户写一对子：“西雨和风筝出众；粗人识字笔生花”……到头来,自己哑然失笑，粗人不假，但粗人的我若这等作秀，“古”韵有了，“雅”然有了，失真不也有了么！      还是《玉台梅》，有着本我：“太清世界来，无语梦魂开。疏影诗青石，冰心韵碧苔。谁称高洁树，自叹不成材。寂寞君知否，寒梅独玉台。”      那是丙辰年（1976年）写的，迄今是第三十一个春花之开。梅花依然，一年一年开；水仙依然，一年一年开。我？知识的长进，心智的长进，家室的长进，年龄的长进，心意已不依然。      不依然的人，生命春花之开。      养花其实就是养自己。我有时会这样想。                         2007-02-19 丁亥正月初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