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还是孩童的年代，买卖牛奶是论斤的。
      通常，卖家会将一头牛牵着，沿街叫唤。牛脖子上有条绳，绳结处有个铜铃。牛背的一侧挂着个竹篮子，篮子里有些青草。卖家的肩膀上斜挎着一个粗布口袋，里面放着搪瓷口杯状的三个大小不同的洋铁皮小罐，容积分半斤、2两和1两。      那时1斤等于16两，相对于后来改制的10两合1斤，俗称“小两”。
      牛奶是现挤的， 暖乎乎的热。

      1斤牛奶1角6分钱。
      买家一般订10天、半个月、一个月的，也有临时要的。我不知道谁是长期的订户，反正我们家订过10天的，也订过半个月。那是我生病了，或者我父亲老咳嗽，我的母亲担心其旧日的肺病复发。

      有一回，我和我的父亲都生了病，买的牛奶最多，半斤的量，分成两碗。我就等着那两刻。一刻是我的母亲给我一小碗牛奶，再一刻是我的父亲在喝之前，总把他碗里的倒给我小许。
      一旦病没了，我们家就不再有牛奶了。
      我的母亲非常瘦弱，即使生病，也就躺一躺，喝点盐开水，或者红糖姜茶。

      而我，则常常想，什么时候还能生病啊！
      那时，我的父亲一个月的薪水60元。
      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牵牛卖奶的少了，卖鲜奶的人背着翻盖的洋铁皮桶上街，布口袋还斜挎在肩上。从来没有买家会去怀疑奶里面有没有掺水。
      这是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我的出生地福建南平的一幅市井画面。

 

 

 

      藏传佛教的寺庙，最重要的主体经殿的屋脊中间，必有两只羊跪在一座法轮的左右。
      迦毗罗卫国的王子悉达多，享受着优裕而舒适的王宫贵族的生活。十九岁那年出游，因见到生、老、病、死的人间现象，深感人生之苦痛与无常，以及， 从而遂萌了向修道的沙门学习，于是出家。
      国王派了五位侍者陪同。
      他先后求教于毗舍离国、王舍城，原因得不到解释，后来去 到摩揭陀国伽耶南面的优楼频罗村，苦行六年，每日二餐素食，以至形枯体瘦，身衰力竭，苦恼仍无法解脱 ，遂离开当地。
      一道的五位侍者以为他不再用心，便舍下王子散去。 　　
      悉达多独自来到尼连禅河洗澡，而后得遇一位牧羊女，喝了她用米粟在羊奶里煮出的当地人称为“乳糜”的奶粥，体力渐渐得到恢复。
      之后，悉达多来到伽耶村，在一棵毕波罗树下，以吉祥草敷垫，跏趺坐而面东，端身正念，入诸禅定，静心默照，降伏诸魔。第四十九天， 彻底觉悟，成就“无上正等正觉”。

      觉悟时，他须发和指甲全部脱落，并不自知，叹曰：“奇哉，奇哉！大地众生皆有如来智慧德相，但以妄想执著，不能证得。”
      自号“释迦牟尼佛”。
      “释迦”为古代印度的雅利安人之族名。
      “牟尼”的意思是“能仁”、 “能忍”、“能寂”。
      “佛”的意思是“觉者”。
      那五位侍者得悉，复归，成为弟子。
      释迦牟尼佛自此被尊为“佛祖”，又敬称为了“佛陀”，即对宇宙生死觉悟的圣人。
      时年他35岁。
      由此，可知有羊奶，才有后来的佛祖。
      小时候，听我的父亲说：羊是最懂得孝道的，出生后一定三跪三起在母亲前，然后才站力，而且吃奶时，前面的两腿都是跪着的。
      在西藏，每当仰望经殿屋脊中间的两只羊，我就一定记起我的父亲和我的母亲。

 

 

      一只母狼在山岭上听到奇怪的声音，寻声来到河滩上，发现木桶里有俩男婴在哭，便用自己的乳头对着他们，让他们吮吸。到他们都不哭了，就叼着他们回自己的洞穴里，继续喂养。   
      直到有一天，牧羊人发现了俩”狼孩“，才把他们带回了家，并分别给这对孪生兄弟命名为“罗慕洛”和“勒莫斯”。
      兄弟俩长大成人，得知他们的父亲是战神玛尔斯，母亲原先是西尔维亚公主，外祖父侬多米尔本来是意大利的王，但被其弟阿穆留斯——也就是他们的外叔祖父篡了位，以至他们也不得幸免而被抛入台伯河。
      练就一身武艺的罗慕洛，杀死了外叔祖父，夺回的王位重属外祖父。

      之后，兄弟来到台伯河边，在早先获救的地方建立了一座新城，并以“罗慕洛”拉丁字母的头几个字母 Roma 命名，汉译为“罗马”。此，公元前753年4月21日。曾被希腊人攻破特洛伊城的特洛伊人后代，又有了自己新的国家。
      古希腊历史、古罗马史有这样的传说。
      公元前6世纪，罗马古国的后人为了表达对历史的深情，用青铜雕塑了一尊母狼像。
      两千两百年过后的公元16世纪，意大利人又以相同的材质，做了两个正在吮奶的男婴雕像，置于母狼的的腹下。
      我多次读到关于其它“狼孩”的报道，例如印度，例如中国。

      母爱的天性，真的，不仅仅在于人类。

 

 

四  人奶 

      5月20日“全国母乳喂养宣传日”。
      这天18点，福建电视台新闻频道播出的《现场》栏目，做了一个“调查”，问：“作为母亲，你会用母乳喂养你的孩子吗？”提供选择的答案有二：“会”、“不会”，“欢迎大家发短信，或者把您的想法发到主持人的微博上。”

      一个小时的节目过去，参与回答的有200多人，其中“会”的约五分之三，“不会”的占五分之二。
      “不会”的原因多种，女性体型的，本身没有奶水的，等等。其中有这么一条让我印象太过深刻：“我不会。因为我和我的老公本来就没打算这么快要有小孩。现在既然生了，我们都很忙，我们都有自己的理想，都要为事业去努力。”
      于是，我感谢我的母亲在她接过我这“送养”的婴儿时，为我请了我的奶娘，感谢我的父亲把他的碗里的牛奶给我；感谢佛徒感恩的羊只图腾；感谢那不仅一只的母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