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2月9日凌晨一点半到达林芝，与鲁次喇嘛和格扎翁则钦措会合，到28日，正好二十天。
      二十天里我写了19篇散笔、1篇的答问。似乎该说的都及时说了，却今之还是有点要谈的。
      谈哪些呢？
      谈问题。
      我本身就是个“很成问题的人”，现今与二位同道者，不仅在身体力行、民族隔膜、生活习俗、宗教信仰、语言交流，诸多方面就有着差异和陌生的，更加是在人文方面完全特立的藏地，每天都会遭遇各种问题。
      是些什么问题呢？
      我简单地只说这么三点。
      第一， 高原反应问题。从大、中处看，我是一点也没有头痛脑热眼花鼻血的，这是避之不去，药之无用的，但在海拔3000米以上，走十步路必要喘气，有时早晨甚至蹲下身来系根鞋带，站起来都得一两分钟才能缓过起来，要不，胸闷气憋，难受没有，不舒服确实。
      第二，十四世达赖喇嘛问题。我是一个游客，没有政见，但因为是汉人，在一些藏人心目中，自然是脱离不了汉族统治政治背景干系的，尽管我尽可能熟视无睹男女老少许多藏民项链胸挂上都有的十四世达赖喇嘛照片，充耳不闻他们碟片传播和手机存放的十四世达赖喇嘛影像，然而，直面掏出这些物件，跟今早用餐时，另一茶桌六位客人中的一位一样，问我：“你知道他吗？”“你认为他怎么样？”“他现在在哪里？”“他是西藏人，为什么要在印度？”我既不是外交部的发言人，又不是站在保持有一定距离的中外记者面前——我的面前有滚烫的酥油茶、热糌粑、腌制的牦牛肉，还有一把割肉食之有味的藏刀，还有我有知以来就都是一方有选择性地转说、传说另一方言论的政治行为。我不想为国捐躯，更不会象我的同省老乡船长在什么岛那样船对船那样，国国偏偏纠纷，本人销声匿迹，也不希望在政治把娼妓冠以“失足妇女”名堂时，后悔曾经痛斥历史卖淫。那么，我能怎么样？一实事求是，二求之不得，三拭目以待于将来。
       附带提一句，在政论时把“十四世达赖喇嘛”简以“达赖喇嘛”，其本身要么是故意否定、亵渎十四世达赖喇嘛之前的十三位达赖喇嘛，要么是严重缺乏藏传佛教常识。
      第三，迷信与科学的冲突问题。因为是一个敬重佛教、并不信仰佛教的人，自愿跟随两位虔诚仰赖如来佛、惟命是听自己的上师、天天朝拜的喇嘛前行，听其言，观其行；反之，二位接纳了明知非佛教徒的我，也日日听我言，观我行，双方的错步、错位、错时，都在所难免。
      就我来说，在这点上，在考虑随行之时，已经明确我的必须：尊重他们信仰，对迷信与不是迷信的信仰和科学如何解释一些已知现象不予题话，即听之任之，我观我思。
      然而，他们会向我传说一些他们的知识，尤其是汉语说得相当好的年青的格扎，他在寺院的职务是藏语说的“翁则钦错”，也就是带众僧念经的诵经师。他陪同他们寺院的活佛在香格里拉上过三年的佛学院，是位有文化的喇嘛。他向我说过不止一次“达赖喇嘛是如来佛在世的真身”。我认为，他说的是包括所有的传世达赖喇嘛，当然，重点指说的在世的十四世。就此，我说了我的看法：就我读过汉传佛教、南传佛教、藏传佛教的书，我只知道悉多达，他觉悟后号为释迦牟尼，被尊为佛主。我特别尊敬他的伟大救世思想，努力理解他的世界观和生死观，他是确有其人的。而观世音、如来佛，都是后人根据人们的需要，凭着现实存在的，创造出来的。
格扎翁则钦错完全明白我的话意是对他所说的否定。所以，他才会再三告诉我他的说法。
      不仅这方面，还有他们遵守藏传佛教“上师法”的规制，对为自己剃度灌顶的上师每日的顶礼膜拜、惟命是从、绝对至高无上到超越佛，超越菩萨。格扎的上师比他大一岁，那绝对服从的地步无以复加。对此，我心知肚明，“上师法”是完全控制、制控、操控、操持其下人包括肉身、思想、名义、生命的一切的奴隶主。如果说儒教有语“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供奉“天地国卿师”，遵从位置之高也是极端的话，至少师之上还有“天地国卿”，而“上师法”则是绝对一人。
      格扎照本宣科“没有上师便无法认识佛”。
      我道是：“我没拜上师，但我认识佛。天下无数学者并无上师，但认识佛祖、传播佛学、解析佛教，都大大胜过许多方丈、喇嘛、住持。这又怎么解释呢？”
      所以，在未行的前途上，类似的不通，还将继续。
      我们谁也不能说服得了谁。
      我们同路，但道不同。
      这正是我要跟随他们的动力。
      如果思想是一致的，大可不必此行耳。

                           

                           2011-03-01   林芝县百巴村拉毛才旦的安多家庭招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