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粒和米汤的记忆
| 发布日期:2012年02月24日 来源:春秋农事 原创作者:拾穗居士 点击数: |
| |
后生未必晓得几十年前饭粒和米汤的用处,我自己也怕再不写,情感的东西将来会忘得再也记不起,所以,把些往事作个闲聊。
生米煮成熟饭,熟饭自然有饭粒。
米饭熬成粥,粥里的稀水多过了饭,那稀的不通透,不粘稠,如汤状,是谓米汤。
上世纪五十年代,像我们家和我们邻居那些家,不论是南方本地的还是北方外来的,人们除了买现成的面条来,是少有买面粉的。事实上,粮店也不怎么买面粉,所以,除公家办公室和裁缝铺会到文具店买成瓶的浆糊使用外,平常人家是舍不得花费5角、8角买浆糊来偶尔用上一回的。至于胶水,那东西我是到1965年才第一次稀奇地试用过。这样子嘛,当年啦,饭粒就成了尤物。
那年代,不管什么米,白的,红的,精的,粗的,早的,晚的,南的,北的,籼的,糯的,只要是米,蒸煮出来是熟的都粘。饭粒有粘性,粘个小孩的薄子纸张啊,贴个门神灶王爷的啊,顺手拿来,简单便捷。
这是饭粒最普通,也是最普遍,还是最常用,更是非常管用的派场。
饭粒还能另做什么,有一用途今人大多已不知晓了。那就是,去除棉布衣服上墨水的污渍。那时,我还上小学;那时,没圆珠笔那东西,全中国的人都用钢笔、毛笔和铅笔。铅笔没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大人常把钢笔插在上衣口袋里,常常有钢笔漏水的事发生,我们小孩子字写不好,但蓝墨水,黑墨汁可是上手、上脸、上衣服。那岁月,那有去99种污渍的洗衣粉!我的母亲也不知打哪学来的——将衣服有墨汁脏污的那块,先放在清水里浸个透,然后在上面敷十来颗的饭粒,再那么来回搓呀搓,布料就干净了。我顶多被咕噜几句,免了屁屁炒麻笋干之苦,而我的父亲即使上衣口袋墨水渍,我的母亲是断然不会说一句的——主妇以此为己责,更以丈夫在外办公是公家的人而骄傲。我当时怪羡慕做大人的,做了大人可以不挨竹马细鞭,连挨骂也不要,全然不知他们的压力,连我的母亲用饭粒洗衣服,也是现在才记起的。
说“用饭粒洗衣服”,这样的表达对以上事是不准确的。但,若说“用米汤浆衣服”,那可是真实的。
那时候,出门人,特别是要出席什么喜宴,登门访亲友的大人,终得有一身看起来过得去的衣服。衣服新旧、合不合身、有无补丁,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干净,补整齐了,再就是尽可能挺括。
当年没个什么的确良的,更没啥子免烫的,全棉布的,皱巴巴的,看起来就是个家小缺个打理的妇人。所以,挺括就成了使新的精神,旧的逞新,干净有致,巧能补拙的一绝。
那年月的妇道人家,总是用碗米汤加适当的凉水稀释了,再把洗净的外面衣裤,在稀稀的米汤水里过那么一过,再挂在竹竿上让太阳晒干了,最后用腹内燃有木炭的铁熨斗,在桌子面上把那衣服来回熨个平平整整。
经这么一摆弄,靠衣装人能不抖擞么?
还有,更普遍、更普通的,是冬季里用米汤浆被单。哈哈!浆过的被单,是无需熨烫的,主要经太阳一晒,收好了,叠齐了,到晚上,棉被套进去,四下里一抖,得——人盖着啊,暖和的就跟普罗米修斯帮我们偷了火似的——这个人,我后来才知道,希腊之神,不关当时的什么事——与其说人睡的好香吧,当不如说被子香,梦香!
当然的当然,米汤还有最最普遍、最最普通的用处,那就是病人补剂,果腹的佳品。但,精确比较,给病人喝的,通常要比米汤要稠,俗话“饭油”的。
后来,我在农村,见过农民家家户户,再怎么清苦,煮熟的米饭捞起来,大锅的米汤一定是拿去喂猪的,剩余一碗,才把些荠菜、山芋浆和着,一家人下饭之享……“猪可以卖钱”,“有猪才有油”,“有猪才还得起借的”!人算什么……
我还曾经在两个方面用过米汤。一是学习装裱画幅时,二是糊墙壁时。前者年轻时学习水墨画的1972到1980年,已经快回城和已经回到市里。后者亦在那年段,但时间推前到1968年到1971年,还在农村山沟沟地方。有道是送人画作的,自谦“补壁”。我呢,一大摞的毛边纸,一大张一大张地往破木板壁上糊,无师自通到今天也佩服自己有那等的能耐!
讲这些饭粒呀,米汤啊的,有什么意思?没意思,顶多也不过补补壁的。
如今,这些都是笑不起来的笑话。
补壁者,想的是凿壁偷光。
2012-02-24 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