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骂人“不是东西”的。
     为何有这样的骂话？
     有一说，朱熹路遇好友盛温如，问：“何往？”
     盛答：“欲买东西。”
     朱又问：“何不语‘买南北’？”
     盛手提竹篮子答：“东木西金，凡金木类此篮可盛，而南火北水，水火类，则装不得。”
     盛温如是何许人，网上未查到。
     朱熹是南宋著名的哲学家，生于1130年。
     按此，“东西”的词源最早也当在1145年之后。
     但据清学者龚玮在乾隆年间考证，早在汉时期，俗话已有“买东”、“买西”之说。
     那是因为东汉之商贾大多集中在东京洛阳，西汉之商贾大多集中在西京长安，所以久而久之世语到东京、西京购货，合并成“东西”以笼统货物。
     这是另一说。
     这里，我们姑且不去追究盛先生与朱子所说是否戏说，就其中“东木西金”、“南火北水”而言，是可以推导“东西”与五行的有关。
     古人以东、西、南、北、中方位与木、火、金、水、土“五行”配合。形成的“五行”论有曰：东方代表一切植物，属木；西方代表一切金属矿物，属金；北方属水，中方属土。南方属火。
     南火不是物质，而是一种化学现象。是物质的北水中土，可处处汲饮取用，则又无须商事。而东木西金则皆须加工方可成大小器，这加工制造非人人可以为之，所以以价值买卖。
     又有传说，明末崇祯皇帝曾向朝臣：“今市肆交易，但言买东西，而不及南北，何也？”臣周延儒答对：“南方火，北方水，昏暮叩人之门户求水火，无不与者，此不待交易，故但言东西耳。”
     因为是传说，所以听听罢了。
     而那周延儒的所答，是借了《孟子》的“民非水火不生活，昏夜扣人之门户，求水火无不与者。”虽未正面回答东西的含义，但他讲了南方火，北方水，则是在用中国传统的五行学说来答问的。
     这就有点值得了解的学问了，而且关系到天文、地理。
     中国古代，人们精神信仰天人合一，追求天人感应，尤以《周礼》定制为是。
     依此说，地上的君主和天上的星宿必须是相对应的。
     天上最亮的是北极星。君主以天上的北极星为象，所建地面宫城，则以北辰紫微宫所在为天中央，再以百官衙署对应环绕北辰的东、西两藩的十五颗星建筑紫微垣。形成君主“据北立座，面南而治”的格局。
     这一格局，不但将传统的思想经过儒家的学说整合和固定下来，也符合依靠北边的渭河易于安全防卫的地理。
     及至后来风水说兴，以北极为中枢，紫微宫象征皇宫，北就是“上”，皇帝尊为天子，在中央，群臣卑下在南，南就成了“下”。所以，站在南位，面朝君主位的是“北面称臣”； 臣打了败仗曰“败北”。
     这就是南北方位的尊卑之分。
     与其均衡匹配的东西方位则有首、次之分，或曰正、副，俗语主、次，主、从。例如，皇宫的东侧是供奉祖宗牌位的太庙，为首、为正、为主。其他的在西。又例如，朝仪时，帝王的左侧，大仆大右及大仆的属官站立，帝王的右侧则是王族。再有，皇后所住在东宫，和妃子们所住处在西宫。
     东的方位重要性被推崇，在民间百姓日常生活中也就出现了例如“房东”、“东家”、“店东”、“作东”这样的词汇。
     有不识东西方位者，则有可能将该东的置于西，该西的置到东。
     也有故意倒错东西位置，以作弄二者的他人者。
     虽然这两种的结果都造成应该东西的不是东西，但因为前一种是无知，所以可以骂之为“什么东西嘛！”以鄙视其无知到连最常识的也不懂；而后一种是有故意，骂之为“什么东西嘛！”则是斥责其为人的最不地道。
     再有一种，不是别人为之置错，而是自己本应在西的，却强占了东。这种人往往也被对方或别人骂以“什么东西嘛！”表达其不识相到不识向，甚至霸道。史上慈禧与慈安之争最具实例。
     这样的说法和骂法流行了，渐渐也没什么人去考究其出源了。后来“东西”会成为骂人的话呢，查网络上“东西”，大都这样肤浅不及格于我。
     我这样说，似乎有点道理了，但又出现一个问题：与“什么东西嘛！”近意的，有句“什么玩意儿！”其中的“玩意”和“东西”是什么关系呢？
     “玩意”带“儿”音，可知是口语所用，也可想是北方人的用语。其带鄙视的“儿”意思是形小，角色是可“玩”，怎么“玩”？“意”为之。
     “玩意儿”最初就起始自古代民间，指手淫。
     我前面讲到宫廷的东宫西宫。
     东宫西宫里有许多太监。
     做太监前必须去了男根，手术的名称叫“去势”。
     人们当面称东宫的太监为“东公公”，西宫的太监为“西公公”。背地里则揶揄他们“去势”的却有跋扈之势力，骂之“什么玩意儿！”史上伺候慈禧的李莲英最具典型。
     说来说去，骂话的出处其实也是人文。
     作为今人，不知东西的玩意儿，这完全无所谓。但是，了解了解什么是东西，再回过头来，觉得真是啊，什么都有点玩意儿。

                         2008-04-23  子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