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生：

        大前天的大清早，一个报丧的电话让我在平静地接受之后，前往吊唁。当晚回想起关于去世者生平和我与去世者的家庭成员种种往事，夜不能寐。前天下午参加完葬礼，直到昨晚我仍然处于既不是悲哀他人，也不是顾怜自己，而是不明不白的思想中。

        所以，昨天在看到你的信后，给你的回信只简单地说：“明天给你写信”。

        上面提到的去世者是我义父的妻子。是个一生赌博别无思想、除与丈夫顶嘴之外与世无争的女人。她的丈夫——我的义父比她早十二年去世的，而在此十二年里，她的四十四岁的次子媳、五十一岁的长子、四十九岁的三子先后去世。而她在生前的一个多月里还在麻将桌上。

         她的丈夫——在成为我义父之前是我父亲的同事，三十八年前我进单位，他成了我的师傅。在我只身一人到福州就业时，是他收留了我，成了我的义父。时年他的长子因为盗窃罪劳改在狱，次子十二岁读中学，三子九岁读小学。我义父还有一位老母亲当年还在世。我在这个家庭里生活了三年。直到被文化大革命所迫家破人散，我的义父去了将乐乡下，二弟去了沙县农村，三弟有一年半载跟我在白沙农场。十二年后，我们重新聚在福州，我一家五口没有住房，是先回城的二弟为我争取到一个瓦屋，就在我义父住房的同院落。于是我们两个家庭又一起生活了十七年。此间，我的大哥已刑满回来，结婚生女；二弟也成家生子，三弟与人同居和麻将白酒为伍，我的义父去世。再后，我因为调动工作单位，分到新的住房，搬迁了。二弟媳、大哥、三弟去世，我三个阶段都在外漂泊，因为没有固定的住所，也没有自己的电话，回来一次得到一个消息！

        此次，她——我过去曾经叫她“婶婶”，最近这些年没有了称谓——的去世，直接得到二弟的通知后，便是我这个义孝男与孝男二弟并排而立，感谢亲友的吊唁了。

        自从自己进入五十岁后，我真是知道了“天命”的不可违。生老病死是生灵的常规，我不会因为他人的亡或自己的会死而悲哀，但我很为人生的聚合而感慨——活着时争取与想在一起的人在一起，做自己想做的事，共同活得快乐，那么死而无憾了。

         林先生，真对不起，让你看我写的叹息。

         林先生，你我的聚散，请顺势而行。如何？

         祝

健康，快乐，幸福，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