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时期囫囵吞枣，中学时期不求甚解，以致同龄人早知已会的常识，我多有欠缺。
      二十六岁那年，被婚姻肢解的我，内心突然向往包括因果关系的完整，在多方不尽相同的见著里，我竭力找寻自认为正确的解析，十年后，竟然向方方面面的听众说出我的见解。
      那是很特殊的经历。
      回光返照现在，有的做法，未必予孙辈能够褒贬；有的感受，好比在杂物间的角落，拿起一双几十年前自己穿过的鞋——鞋帮跟鞋底差不多脱了，鞋后跟已经磨穿了，看看，在决定扔掉之前，心情需要一番杂陈。
      婚姻在西方文明里，是二人的关系，而在东方，尤其我们这样以家为门庭，以祖为宗族的社会，参与到婚姻过程和利害的人数关系，则超越了婚姻的本身。被人为杀戮后，我一个天生相信他人的年青，一抔从不知人蛮为患的心地，开始不断萌生对人的不信，甚至怀疑印刷成书的他人论著，否定肯定的信誓旦旦，并因此经常故意提出旁人没有想到的问题，譬如“凿壁借光”；怀疑千古都做肯定的故事，譬如“囊萤映雪”；另寻更加符合逻辑推理的解释，譬如“程门立雪”。
      汉刘歆《西京杂记 • 卷二》载：“匡衡字稚圭，勤学而无烛，邻舍有烛而不逮，衡乃穿壁引其光，以书映光而读之。”
      我在自家乡下的老厝，先后在一面土墙、一间板壁上抠眼凿洞，又分别到隔着的另一室点烛，仿古代富家灯火，发现除非烛火就近在洞口半尺，而且板壁的洞得大到酒盏那么大，土墙的洞得大到小碗口那么大，光线才勉强可以照见书本大字！
      于是，我提出的问题是：谁家这样掌灯？谁个敢这么凿壁？
      于是，我得出的结论是：本来童言，因名人而既轶不咎其真相！
      《晋书 • 卷八十三 • 车胤传》文中：“车胤恭勤不倦，博学多通，家贫不常得油，夏月则练囊盛数十萤火以照书，以夜继日焉。”
      《孙氏世录》语：“孙康家贫，常映雪读书。”
      车胤的曾祖车浚，尝任会稽太守，其父车育在郡任主簿。
      孙康与车胤同时代，其祖父孙放做过长沙太守。
      我当然不否认家道遭衰败后，囊萤的，映雪的，有过一二次的完全不可能，但我二十七岁那年的夏天，夜晚去荒郊野外草丛里捕捉了117只萤火虫，置于预先特意用蚊帐布缝制的布袋里，试着看书；三十二岁出差在北方的大雪之后，半夜起床，出到招待所的空地，捧住一本书读它几行。
      这两回，书勉强还看得见字句，可惜，萤火虫们第二天死的可怜；我这个人，在那寒冬的深更，脑袋冻僵到差不多麻木。
      这样，我不得不发问：能夜夜如此乎？
      这样，我不得不直觉：人到成名后，儿戏也正剧。
      《二程语录 • 侯子雅言》：“游、杨初见伊川，伊川瞑目而坐，二人侍立，既觉，顾谓曰：‘贤辈尚在此乎？日既晚，且休矣。’及出门，门外之雪深一尺”。
      《侯子雅言》的作者侯仲良，是程颐的内弟。
      《宋史 • 杨时传》：“一日见颐，颐偶瞑坐，时与游酢侍立不去，颐既觉，则门外雪深一尺矣”。
      我那时，却以正人之心度官员之事，这样来算：杨时和游酢是从哪里去程颐府上的？是走着去的呢，还是乘车轱辘去的？如果走去的，那路程应该不太远，但所必要的时间应该会比等待的时间长许多，所以，与其空走一趟，还不如在纷纷扬扬的雪花里赏景！倘若是坐了车去的，若躲到车里，便赏不了景色，也没了文人眼前的浪漫，何况化雪才冷，下雪并不冷哦！
      因此，我质疑：褒之的归因亲戚偏颇。
      因此，我不说：“程门立雪是“尊师重教”的“典范”。
      老在想：因为学和问、学中识和学了说，自造了惟我的学之完整么？
 
                                    2013-11-22   农历二十四节气之第二十 小雪
 
      【本篇有关】

 

      2007-03-22     【我与读书】夫妻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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