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公碟
| 发布日期:2017年03月22日 来源:春秋农事 原创作者:拾穗居士 点击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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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小孩去外婆家。
外婆说给他做千人糕吃,他特别好奇——哇,一千个人做的糕啊!
当看到热气腾腾的糕时,他很失望,因为只不过是块平常吃的发糕。
外婆慢慢地启发他:
糕的米是哪来的?农民种的。
农民的锄头和镰刀哪来的?铁匠打的。
打铁的原料哪来的?采矿工人挖掘的。
蒸笼的木料哪来的?林业工人砍伐的。
蒸笼里的屉布哪来的?农民种的棉花,工人纺纱和织布。
……
“这样多的人,加在一起,不就有千人了吗?”
这是我上小学三年级时,《语文》书里的一篇课文,《千人糕》。
《千人糕》里没有讲到酱油碟。
我现在来讲酱油碟,是不是也叫它“千人酱油碟”呢?是的话,我就还小,小到 7 岁。
我 5 岁上的小学。
8 岁时留了一级。
7 岁时三年级。
现在,我的岁数还写“ 7 ”,只是这个“ 7 ”已经在十位数上。
所以,我要讲的就是一只装酱油用的,让人沾点佐料的碟子。
圆的直径 7.5 厘米。苹果 6 S 手机的长度是14厘米。
县乡农村人使用的釉下彩粗瓷。
年代可能在上世纪的六十年代的中期。
据说, 3 分钱一只。
阿聿老家的房子拆掉时,它是留下的唯一器皿。
他带给了我。
“鸡公碟”是它的叫法名称。
我把它小心翼翼、稳稳当当、端端正正地陈列在我的书架上,靠着书脊。
并不因为我生肖属鸡,也不因为我特别喜欢瓷器。
而是因为“鸡公碟”是一部书,一部写满无字家史的天书。
从中我看到与我相仿年纪的夫妻,从年青时的俩口粘酱油,吃饭,到三口之家;没菜时,一只调羹到碟里沾了沾酱油,拌着稀饭喂到婴儿的小嘴里;……它被盛过多少次酱油,被洗干净多少回,又空了多少餐;它还搁过一小方块的豆腐乳,或者大人怎么都舍不得吃的剩余腌肉……
我可以看到,夫妻怎么样的锁了门,离开了故土,到外地的县城去参加革命工作……四口之家地回到这房屋,开门进来,……然后,又迁徙,再五口回来,……六口回来,……到八口回来的第二年,男主人公离世,……到十二口回来时,房屋已经只剩下土坯的躯壳和透着日月风雨的瓦顶,……女主人再怎么舍不得,子孙们再怎么想保存下先辈的遗产,都再也禁不起垮塌的危险。于是,一次次地再回来,一回回地再商讨,于是乎这里曾经的婚礼,这里曾经的分娩,这里曾经的劳作,这里曾经的教养,这里曾经的鸡鸭,……全都从 2014 年 8 月 3 日起不复存在!
男主人公的遗像,半年后,安放到了新居。
入画的鸡交由我来珍存。
2017-03-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