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会宣读任命是哪天，我没参加，事后听说老杨调走了，新来接任的叫“老薛”。

即使像人事处这样重要的部门，处级的在位干部和相当于这一级别的人，在我们单位有数十个，算不得什么官。尤其我，下里巴人，日出而作，自食我力的，真没以其归属高干而特了别的——不就是一个人嘛，何况，比这高多了的正厅级领导，大家不也都“老某”、“老某”的，甚至当面直呼其名！

那年，在小会议室，隔着长条方桌，老薛召集，约会了五个人，其中我名列第一。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正面、长达一个小时地见到老薛。

那天，老薛只有一个意图，就是：代表单位，与五个已长期在外兼职的人员共同商量，分别签订《停薪留职协议》。

老薛始终面带微笑，态度平等得甚至我感觉他有点恭谦，语气平和到几乎没有稍高或稍低，宣读政策的精准做到既不增一字更不少一句，说明协议条款的明确足以令听的人自知不贷。

我之所以第一个签字，是因为众所周知我已经在外兼职多年。多年来，就一直期待着有这么一份法律合同，以解后顾之忧。

签字后我告辞，第一个退场。

老薛站起身来，与我握手，还说了：“谢谢啊！谢谢支持我们的工作。”

这以后，一贯极少出现于公众场合的我，更少听说单位里的谁谁谁。

后来，耳边似乎听闻过人家说起“薛书记”。单位里就一人姓薛，所以，我脑子里自然而然到了老薛。

再听说他，则是前天， 18 号。老干处的处长来家看望、慰问、拜年。不免单位的话事，我问：“这几年，又有几个人走了吗？”

其中提到薛的姓名。

“他也走啦！”

“是啊！他也走了！”

“其他几位，老了，到年龄了，走是顺应自然规律。老薛，比我还年轻啊！而且身体很好的啊！”我说了：“他也走了。”

“是的。他走的年纪早了些。”

“听说他后来是纪检书记，升了？”

“是的，纪检书记。”

“那他退了以后才患病的吗？”

“是啊！也退了几年以后。他身体很好的。平常还跑步，游泳，体检也全都正常，心情也开朗。但是，得了直肠癌，发现的时候，已经不行了。”

我没说曾经会议过老薛的事。

那份协议只执行了一年，后一年上面对我们单位的政策一改变——“不再搞”，出去的就回复到原职原位。世纪之交的事，一晃就是一十六年过去。那时，这次来家的老干处处长还没被派来。

老薛。

人。

高干。

保健。

养生。

体检。

一直都很好。

走了。

没了。

2017-0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