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牌大家电专场卖家现今都有预告,什么日期送货上门,哪个时间、具体由谁到户安装调试,都可以在网上查阅。事前一定会有具体经办人来电话联系落实;完工后还有回访征求反馈意见的。
所以,与中间工序用时较长的来人,我一般都会多些互动,便于沟通,也拉近关系,好事顺畅。
替我家安装“海尔”新空调机的来话预约时,我“套了个近乎”:“徐师傅是建瓯人吧?”
对方一下子微微抬高了点话音:“是啊!你也是建瓯人吗?”
“不是。我有建瓯的朋友。建瓯人说‘县’字,声音更接近‘细’。”
“哦。这你都听得出来啊!……那好,明天下午一点半见。”他约定。
如期而至的是两个小伙子。
徐师傅说:“他是我一起的。”
“我姓刘。”
“请进!进来吧!别脱鞋了——脱了鞋,不方便你们做事……来,先喝杯凉茶吧!大热天的……”。
“东家,……”小徐这一称呼,差一刹那我没被自己类似黄世仁或者周扒皮给镇住。“东家,你想把空调装在哪里?”
“这里。……先得帮我把旧的这台拆卸下来,新的再安到原位。”
“可以。安装的费用,公司在销售空调的时候,已经包在里面的了,我们不再收费,东家你只要签字就可以了。拆空调是……”
“是的。我知道你们的惯例:拆空调是另外算的。你们拆一台收多少?”
“八十块。”
“那旧的支架可以不拆下来,继续用吗?”
“配不上,不是同一个牌子的,规格不一样。”
“哦。那配一副支架多少钱?”
“七十。”
“让我算一下啊……八十加七十,一百五。好的,就这样。完全同意你们的。”我一直保持着读书人要为书房更新换代空调的君子坦荡荡之微笑,以一点也不要摆出“东家”相为好:“那我现在就付款……”
“东家,不要现在就给。等我们事情都做完,你检查都可以了,满意了,再给。”
接下去,他们按部就班作业;我到别处,不在场。
我一向认为,不去看,就不是监工,就是对人应有的、必要的尊重。
只待需要我:“东家!有没有倒一杯清水来试机”,或者“东家!问一下:拆下来的机子,要不要装进空出来的包装箱里面去”,我才出现。
一个小时十五分钟后,一应俱成。他们的工具包也已经整理清楚:“东家!那还有什么事要我们做的吗?”
“还有就是你们收工钱咯!”我笑着递上二百六十元。
“东家,怎么这么多!”小徐把其中的一百一十分了出来,要还给我。
我笑道:“一百是给你们买个西瓜的,这热的,我连冷饮都没给你们准备。加一张十块的,要不那数不好听。”
小徐还是推脱了个来回,然后说:“那就谢谢你了。我干这活十六年了,还是第一次遇到你这样的东家。”
小刘则憨憨地笑:“谢谢东家。”
不敢耽误他们下一户人家的活,说了几句话,我就送他们到电梯口。再次道谢时,小徐递给我一张名片:“以后,还有什么事,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打我电话。”
当我回到小书房坐下时,脑子里还有刚才跟他们说话的话意:
他们来自山区建瓯,同一个很偏僻的自然村。
小徐28岁。除夏季忙空调的活,另三季也都在城里面,打些像电焊、开挖土机那样的工。还没成家。“无所谓,没什么好急的。”
小刘23。今年才从家里出来,跟着学,做帮工。也还没谈对象。
俩是亲戚,从小一起玩的。
虽然都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却都没挑过担子,从来没下过田,也没割过稻子,更不会插秧。“我们这么大的,谁还会去做那些咯!”
到专业品牌公司做夏季合同工,根据安排,一天差不多都有六台空调机要装,最多的一天会装九台。装一台机,公司发六七十块钱;拆机的收入则完全归自己。
想到这儿,挺为他们高兴的。即使起先我和他俩都还站着说话。
忽然,想到“站着说话不腰疼”,觉得这话有一方面对于我而言,是东家不该老看到雇工的钱好赚;另一方面对他们去讲,农村人再干农活,腰一定疼的厉害……
后来,我又想了想:以每天有 5 个小时他们得挂在高空,还要负每台平均 40 公斤重的重量,算一算, 90 天下来,得挂四百五十个小时,负重二万多公斤,哎呀——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就只有我了。
2016-06-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