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年青，有好些回或几个伙伴，或独自到有沙滩的河岸海边嬉戏，都喜欢蹲下身，或自个，或合作，用手聚合带潮湿的细沙，拿捏使之隆起成大包，拍打结实之后，用食指从四侧面往里掏洞，以洞洞相通又不坍塌为兴奋。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看了日本故事片《砂器》以后，我就再也没以此为乐过。内心肯定是受之影响了，以致生怕人与人的关联和易散，在世间的潮汐里，在风吹过之后，一切都归于逃离不了的宿命。

年过六十以后，《春秋农事》日志里提及《砂器》的有 7 篇，其中尤其集中表达这层感想的有 4 篇，它们是——

2010-03-19  我不再因此流泪  http://www.cqns1946.com/contents/7/1127.html

2012-06-05  耳闻目睹的麻风病  http://www.cqns1946.com/contents/6/2831.html

2014-07-25  遗产 http://www.cqns1946.com/contents/3/528.html

2014-08-29  变性 http://www.cqns1946.com/contents/10/1651.html

也是在六十以后，仅有一次得幸沙滩。记得当时在场地上什么也没想，我就弯下身来，把手插到干沙里，兜起满满的一巴掌沙粒，然后看着它们慢慢地从五指的缝隙间往下流。内心从最初轻松的惬意，慢慢严肃起来，直到掌中所剩无多，那瞬间内心竟然有紧缩感，情绪不悦。

自然是得到了启示，有所警觉——关于时光的，关于人生的，关于可以因为的、曾经的和所有的。

前天晚上，高中同学微信群里，群主发了一帖:刚刚得悉阮爱枝同学已经在春节期间去世。

很快，就有在线的几位同学相继发出哀悼之辞、诗、文。

我找到 2011-04-12  哭  http://www.cqns1946.com/contents/5/839.html 的存档，在同班已故名列之后添加了第八位，连旧文、图片、配乐吟诵，三件一齐发了上去。

此后，直到昨天，但凡见悉的各人，又都陆续致了感伤。

关于爱枝同学生命终于之前一些日子，最详实的是“ 2 月春节期间旧病发作严重，送住院， 3 月 9 日去世，帕金森、胸疮烂”。

“帕金森”，我知道，是一种本身无法控制的、特别痛苦的、极其折磨人的慢性病。而“胸疮烂”，还是第一次听说，也还没查到资料。不知是不是肺炎引起的胸腔积液，然后导致了肺叶糜烂，即“坏死性肺炎”。假如是这种疾病，那会持续高烧，伴随咳嗽和大口气喘。

当然，现在知道这病况，对爱枝老同学来说，已经没有意义。总之，人已逝，亦如报告此讯息的同学说的“对于她，也是一种解脱”。

今天，微信群已恢复了往日的传递。有关爱枝同学的其它，不可能还要持续。一个很简单，也很直接的道理，就是，我曾经说过的：到现在我们这年纪，每一次对他人的悼念和哀伤，再豁达的人，也都免不了要被引发一份对自己以后必然也要遭遇的隐痛。

男人对这些的感怀，或许如巴掌上指缝间的沙漏。而女人呢，我没向谁问过，也就无从晓得她们的感受。也许，女人是心细的，伤心的联系，会像十指间纠缠的丝缕。

2016-04-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