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面壳猴
| 发布日期:2016年02月14日 来源:春秋农事 原创作者:拾穗居士 点击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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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有用福州话说“面具”一词的,那一定不是地道的老福州人,因为福州土话压根就没这词。
那怎么说?
得说“花面壳”。
那为什么不说“花脸壳”呢?
因为福州土话没有“脸”这个词,只有“面”。
这事要怪就得怪汉字简化,没简化时,“麪”是用于食的,“面”是人或物的表层;简化之后,把明明白白是两码子的麪粉、麪条、脸面、面子,混二为一,成了面粉、面条、脸面、面子。
所以,倘若将福州的土话写出文字“花面壳”来,就有可能被外地人,甚至只会说普通话的福州人以为是酒楼的一道新主食。
“花面壳”的说法,如今怕是也只有六十三四五岁以上的人还会这么说呢!
花面壳的单位量词不论“个”,也不叫“只”,而说“顶”。想想,罩面时,鼻子顶着;不罩着面时,用手自下往上一推,让它顶在头上,不都是“顶”吗!
我过六岁那年春节,门前吆喝过叫卖的,那担挑的花面壳有好几种。我的父亲为什么单给买了顶猴的花面壳,我并不懂,也没问。
很大了,我才知道《西游记》。
四大名著,说另三种,我都通读、细读、喜读过,唯独《西游记》看不到三分一。我没那份耐心接受那种幻觉,要不是文革前看小人书《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和动画片《大闹天宫》,还真说不上有个故事。
关于那顶花面壳猴,正月初一夜,我的父亲在被窝里,这样说:
花面壳猴的壳是粗纸做的。
怎么做呢?
先要有一套模具。
模具是上、下两块大小一样的厚厚木板,一块凹,另一块凸。
做工的人,第一下是先在凹的板块上一张一张地铺好粗纸,都铺好了;第二下是把水湿透粗纸;第三步,把凸的那块板四边对齐,然后重重地压下去,把里面的水挤压出来;第四步,这样就可以拿出壳来把边缘多余的剪掉;第五步是摆在太阳下晒,直到干了;第六步,用油漆在壳上涂画颜色。最后,再放在阴凉通风的地方,干了才可以挑上街去卖。
当然,我的父亲当时说的原话不是这样的,但意思就是这样的,而且“第一下”、“第三步”的说法,也是肯定的。
应该说,我此生说事,常常会用“第一”、“第二”、“第三”,感觉这样条理清楚,可以追溯到那年、那夜、那顶花面壳猴。
也应该说,我平生对模具不懈的兴趣,甚至带有一种莫名的敬意,同样是与那年、那夜、那顶花面壳猴有关。
一直到七十岁足,才感悟到大人给小孩子的,竟然有这样深远的影响,不得不说自己生平对子孙后人的太多失误,甚至错误!
有至亲曾经这样认为:“哪有几个人能像你这样,什么都能记得住,什么都拿来思考!我就是他说他的,根本没什么好想的人。所以,你特别敏感,也特别有灵性。”
这位至亲的话,让我想到猴花面壳的后来:那一年正月,跟着我的母亲回福州郭宅娘家时,我头上就顶着花面壳猴,大舅舅笑我:“你还不够猴囝灵吗?!”随后,大妗夸我“比猴囝还灵”,而且从那时起直到我年过半百,都以“猴囝”昵称和叫唤我。
福州老土话所谓的“粗纸”,顾名思义是粗糙的纸,旧时农村家庭以稻草为原料,手工打浆,生产制造。因为其色黄,其结构好似马粪,故又称马粪纸。马粪纸分最粗的、中等粗的、细的三等,分别用于包装、制造其他物品、如厕。用来制作花面壳的是中等粗的。
2016-02-13 丙申年正月初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