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德
| 发布日期:2015年01月09日 来源:春秋农事 原创作者:拾穗居士 点击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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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和我的母亲之灵骨,在2012年移到天堂陵园合葬之前,一直在福州公墓长安堂垂德厅的壁架上,两方相邻和并排的格局,皆以仿脱胎漆木盒。落土时换成瓷棺。
所谓的“之前”,当然计记自2004年以后。我的父亲那年过世。
2004年更前的1985年始,我的母亲则独在那其中的一龛。
本是平民亡灵存放点的“第二寄存处”,因新世纪初的重新内外装修,改出了“长安堂”的名。同时,原先的一、二、三、四、五“室”,也以不同的“厅”命了名。
我就五个厅名,毫不犹豫地选中“垂德”,不言而喻是为了感念我的父亲和我的母亲的恩德,同时也相信其大恩大德垂范子子孙孙。
事实的,心情的,祈愿的,冥想的,迄至今日,可以概括及至我的子、女、媳、婿、孙辈的,可以上述到我的出生,由之抱养的那年之那月之那日……
人到中年以后的我,渐渐懂得:一个从来以为“生日”只专属本身生命的快乐,其实更应该是亲生母亲肉体极大的痛苦,亲生父亲内心极大期待的一个日子。一日分娩“生”出的“命”,本当更应感恩生出另一个生命的生命者,然而,只祝贺生命,而忽略生命者,真是只知其二而不知其一!
我呢?
生父说过:“因为生多了”,“汝妈蔑想再养了”。
生母说过:“正好那边讲好了,若是丈夫囝,就抱给伊人。”
于是,我有了我的养父养母,也就是我一向必要庄严尊称之的“我的父亲和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不可能有奶水,又恰能找到一位分娩女婴,女婴刚夭折的产妇,请她来给我喂奶。
这样,我又有了奶娘和阿大。
这些厝瓦碎片似的,都是在我已经为人父之后,甚至为人祖父之后,才从三方面间隔十年、二三十年、四十多年的时光里,收集到的,拼接来的生命的生日。
我的生日,关系到三个母亲、三个父亲。
在七十年前和七十年里,乃至七十年后,都有与我命运之初相同“生日”的生命之人。只是从不少见到很少见。
想象一下:这些送给和抱养、弃婴和领养、拐卖和买入等等原因,有了相似遭遇的,不同年岁的、一人二三父二三母的人们,如果聚在一起,谈人生、生命、父母、生日的感想,大家会讲些什么——那场景,那颜面,那话语,那声音,会是……多么的不同凡响!
我可能会这样说:在我与生父母相认那年,他们已然都不记得我的生日。而每到这日子的午前,我的母亲,都会给我煮一碗太平面。我难以想象我的母亲面临烫锅滚水时,我的父亲看我筷子夹起面线两端粘时的心情!
今天啊——我的母亲和我的父亲已经安息!
我的三个母亲和三个父亲,全都先后相继作古,而在我生命继续的生日里,所有的一切的意义依然继续。
先人故去已无声,子孙后来再有唱——
“多么熟悉的声音
陪我多少年风和雨
从来不需要想起
永远也不会忘记
没有天哪有地
没有地哪有家
没有家哪有你
没有你哪有我
假如你不曾养育我
给我温暖的生活
假如你不曾保护我
我的命运将会是什么
是你抚养我长大
对我说第一句话
是你给我一个家
让我与你共同拥有它
……”
2015-01-09
【本篇有关】所配之歌截取自谭芷昀重新演绎的台湾电影《搭错车》插曲《酒干倘卖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