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家内装修时，厨房延伸出去后，天顶与墙体之间那条接缝，一遭暴雨就会漏，所以想找个楼上住户在的时候，从他们的厨房窗口往下填补水泥。也因为这事，我接连四五天或白天或夜晚往楼上跑，敲了门，都没回应。昨天傍晚，透过他们房子侧面的窗玻璃，瞧见里面空荡荡的，这才觉出楼上没房客了。
      楼上的业主搬走，把房子出租，好像有十年了吧。
      我们这地段，闹市偏静，框架结构的楼层，到他们那层也才七层，两大间一小间一厅一厨一卫一阳台，配有基本家电，虽然朝向西北， 但下有一条小溪和夹道的绿化带，前无遮挡，后有清幽，恰是小居的好在。何况月租也才七百，所以，一直以来都是房客接连的。
      业主是我同单位的副高级研究员，很有修养的，为人正好。想必她对自己的房子租给哪类型的人，是有过挑选的，要不就不会一个个都礼貌大体，偶尔别致了。也可想每每有新房客，她都有特别交代过。否则，就有可能像同楼别层的另外两户那样，进出的人那么杂，那么披头散发，那么从嘴巴里唾出来的差不多都是烟屁股，惹得他们的楼上楼下隔三差五吼呵。
      作为住家的，一想到自己也有孩子在外，就特别理解这些房客离家离父母的不易，所以，若不太过，我都不上去说“真对不起啊，我血压高得厉害哦。”那些房客也一拨一拨地都只要我去说一次，就不再复发。很懂规矩的。
      先前的房客都是青年人，有时全是男的，有时全是女的，也有看起来是同居的。一般也都还注意关照着邻居，只是在他们夜半回来的那十来分钟里，或者偶尔聚会时的二三个小时里才有大的声响。曾经有过相当长时间，每隔几天，楼上厨房就会传来剁肉剁菜的特别节奏，还有卧室窗内冲出的音乐，我便知道“今天又是星期天了”。
      看见里面空荡荡了，这才怪不得好久没听到“星期天之声”了，也才觉出夜半静音的缘故。楼上啦，没房客了。
      楼上什么时候开始没了房客的？所有的声响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的？春节后？春节前？
      有一天，中午有过一阵拖移重物的大声。我心里还嘀咕过的。那以后似乎就没什么声音了。那天是？应该是春节前的三四天吧。
      阿聿说：“不对。春节后还有人住过。好像有住了半个月的，后来才没听见声音的。”
      阿杰不也是春节后，从先前自己租的房子搬到他舅舅那租房去合住的吗。
      阿杰足足有一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了。原有的储蓄一天天在减少，只能节省一切不必要的开支。租房是大项，能省的就省。
      阿杰还就近有亲戚可搬，而楼上的房客，他们搬去哪里？
      阿聿说：“他们找不到工作，又没有自己人可以投靠，钱差不多了，就只能回家了。”
      看过里面的空荡荡，推测我家楼上没房客的因由，这应该是我最直接看到的世界金融海啸最小的场景。
      这时候，一如孤独者的行旅在荒山野岭，思念曾经的喧闹，我想起那声响，想起那香烟屁股。

                                           2009-03-03 / 04  子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