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酒不沾的我，在酒店却喜欢用高脚酒杯，用餐时喝柠檬水，住房里喝白水。

大拇指捏住杯柄，中指扶着杯脚，食指轻搭在杯脚与杯的连接处，无名指和小指抵住杯底。奇怪的是，全身心就随其自然而得到一种无形的很安宁的优雅。

世界顶级老牌玻璃器皿里，高脚酒杯能做到极致的，首推法国的“Luminarc”弓箭，之后德国的“stolzle”索雅特，再还是法国的“Christofle”昆庭，奥地利的“riedel”醴铎，之后又是德国的“rona”诺娜、“ZwieselKristallglas”圣维莎，还有奥地利的“Riedel”力多。

我绝对买不起这些，却并不妨碍我一有机遇就欣赏它们的透明。

不一定都能说得清高脚酒杯造型的种类，但郁金香型的波尔多酒杯无疑最为常见的，其它我还认得腰身胖些的勃艮第酒杯，不大收口的莱茵酒杯，以及内凹呈现弧状的雪莉酒杯。

就好像我绝不可能买得起拍卖行的任何一件拍品，即使一小张纸片，但我一有机会就要去参观卖之前的展出，就会很用心地去看，去了解个肤浅。譬如古籍中的官刻、家刻、坊刻；写刻、道藏、祖、初印、百衲；泥铜木铅铁瓷活字……等等不同的版本；譬如宋时期的汝、官、哥、定、钧、磁州、吉州、辽、龙泉、影青十大窑口；譬如古画“鉴”与“考”要点之一的纸绢、二印章、三题跋、四年月；依据之本幅画面、作者款印、时代风格、个人笔墨、他人题跋、鉴藏印记、纸绢质地、装潢尺寸、著录文献，以及墨色等等。

孔子《礼记 · 学记》曰：“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知不足，然后能自反也；知困，然后能自强也。”

我虽已不再教书，但在学的过程里，往往知道的越多，感觉困惑的反而越多。

拿高脚酒杯为例，我学到使用的常识，什么酒盛什么杯；学到之所以杯身要大、要深，而杯口要向内缩，既是为酒气的香味更好聚集，也让饮者不至于因为晃动酒杯而不小心把杯液洒了出去；晓得之所以杯脚要细长，最主要的是让饮用葡萄酒者的手掌不至于握住杯身，以免影响酒的温度，其次才使之更优雅。

关于这些，学起来并不难，至少网上有图文在教，也容易在现场模仿他人。

因此，我困惑的则包括：

第一，高脚酒杯的使用是否影响到欧洲人举止的文明，二者的关系是绅士的高尚，还是心灵的掩饰？

第二，高脚酒杯的清洗必定很要格外小心，保养的讲究并不单是用白酒浸泡即可光洁的，存放所占的空间之大，等等这些，是文明的造物链应运而生呢，还是因为此物更推进了餐具管理的条理，乃至社会管理的程序化和细致入微？

第三，传统上中餐厅和中式酒店绝大多数不使用高脚酒杯，因为当今饮洋酒、红酒的兴起才摆放起它来。那么，这是否对中国人的举止有影响？如果有，是利于风度，还是利于内心的修养，抑或变化出新的交际虚伪？

有媒体注意到，交际极广、相当频繁出席国际大牌电影节的中国制造的某女星，在出席酒会时，用手掌握住斟有葡萄酒的高脚杯杯体，同样国产的娱记在配有她照片的同时，写道：“不知她对玻璃杯上留下的五个指纹作何感想？”

我倒是又多了一点困惑：

倘若她知道自己留下五个指纹是缺少使用高脚酒杯的常识，她就不会那么一把手了。那么，如果在拍片时，就会有导演指导她正确的方式，而戏剧之外谁都不教她，为什么？

2015-03-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