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前天看“有你一封信”的录像视频,原是电视一档节目的,里面有两位一别七十年的老同学,当出现对方现今的相片时,一位已完全不知是谁,即使再播放喊话的录音,还是无法听出,直说:“不认识”,“不行,我都忘记了”,“不记得了”;而另一位,则一眼就叫得出他的姓名,更在听声音后:“肯定没错!我感觉,肯定就是他!”
类似的情状,在我们的人生中,是相当普遍的现象:几十年前最要好的朋友,前一种属于从“认识”变成“不认识”,受“忘记”的影响,而能将早先的“认识”,与现在的“感觉”叠加起来进行辨别和判断,是深层次的“记得”。简言之,前者的“不行”,在于仅残留些早年的“认识”,而后者能够“感觉”的依据是“认知”。
认识一个的相貌,见见面,甚至擦肩而过便可,而认知则有相当的难度,就好比凭借笔迹来认知是不是自己的签名,是内心比对了自己书写的特质之有无,以及习惯成自然的、唯自己知晓的暗记之有无,甚至自己大脑力有类似检测DNA的“技术”。
对人际关系的分类,让我获得深刻印象的最是《警世通言·俞伯牙摔琴谢知音》中的这句:“恩德相结者,谓之知己;腹心相照者,谓之知心;声气相求者,谓之知音,总来叫做相知。”
同是这句,鞭策我对汉语言的准确性把握,下了五十多年的工夫。
“认识”、“认知”归近义词,但绝非等同。
前面几天日志连着话题“死”,有几位亲友都说有点不安。我复之:“说出来就好了”,“写的是‘死’,里面的内容都在于‘生’嘛”。事实真就是这样,“生死”话题总是对应的、交互的、相关的,辨其一,必在识别另一的基础之上。
前面日志提到过我“向死而生”的觉悟,今再把逐渐认知的几个关节作一整理:
大约三岁,独自可以在房屋周围走动玩,小手指头掐掐三叶草和花,用根小树枝在墙根戏弄蚂蚁,七星瓢虫,胜利街的歪木屋的左侧是空地,右面毗邻之间没有筑墙,这边的宅基地高过那边半个窗户,正好有个足够让儿童从上边通道往下面前厅斜视的角度。有一天邻家那前厅中间摆放了一张床,有个人被抬到在上面,再罩住白布单,好些人围住嚎啕。听大人们说话,知道是“三十九岁”。
我能够使用相对比较完整、形象、准确的语言,这样地来表述我第一次看到的死人,那是又亲历了我的祖母、伯母、伯父、大舅、外祖母,五位亲人之后。从四十年代末到七十年代中,期间将近三十年。
三十年里,对“生”无注意,对“死”有哀戚,只对讣告的识字,给长辈披麻戴孝的行礼,仅此而已,并无“时光易逝”、“人生几何”的概念,尽管小学三年级,老师就讲过“一寸光阴一寸金”,讲过“少小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三十年里的1958年春,不足十二岁的我私自请过路的盲人算命,那小小的鸟儿从一盒的纸片里啄到的红色画面是有大海波浪簇拥一轮太阳,两侧有山,先生道是“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我相信的很,高高兴兴地付了可以买5个白馒头的1角钱。
1973年春在省五七干校,老李透过他深度的近视镜片,将我报上的“生辰八字”“称重”,给出的断语:“此命般般事不成,兄弟无力自孤成。祖业虽然须微有,来的明来去不明。”
那之后再十五年,仅1986年7月至1987年11月,我在不同时间,不同城市、不同地点,以不同年龄,不同衣着,不同方言,不同口气,将自己的出生年月日时报出,花钱请过近120位男女职业命相术士、命相术业余爱好者算“命”晓得了“命”理中还算“运”的说法。
这一十五年里,家族中最亲的养育我、陪伴我、最疼爱我的母亲,我身的生父,相继逝世,还有我的堂哥、同胞、姨表等数以十计的走了。“生”、“死”在我内心还只就是一次次一场场的送葬,而对自身的“命”,进行预算的同时,很是拼命地硬要在“运”方面进行顽强的抗争。
这些,在2007-03-15 http://www.cqns1946.com/contents/6/2039.html“【我与命运】管理生命”里,有过认知性的记述。其中这样写道:一辆奥迪,一辆手扶拖拉机,有可能同在弯曲的山间泥路上行驶。奥迪,因为底盘不够高,时常被路上的不大不小的石头挡住,司机得不时地下来挪开石头,耽误了不少时间不说,甚至车身还遍体鳞伤。那辆拖拉机则在拖拉机手的把握下,“突!突!突”通身完好的到了家——这是“命”好,“运”不好。奥迪可以在城乡和高速公路行驶,手扶拖拉机只能在县乡行驶——这是“命”好的“运”好;“命”不好的‘运’不好。奥迪可能因为车祸报废,而手扶拖拉机还在苟延残喘——这是“命”不好,“运”好。所以,车是父母给我的“命”。道路(路况、政策法规、所可能遇到到执法者)是“运”。当一个人坐上“车(命)”以后,怎么样发动、驾驶、保养、维修这辆车的“命”;怎样选择“道路”,怎样行“运”——“命运”就掌握在自己手里了。
又说:“我是俗子凡夫。我对肉体‘命’的出生、自然死亡、所在国度,只能听天由命。但是,即便这样,我对于自己的肉体的‘命’有着管理权——安全的管理、作息时间的管理、饮食起居的管理、运动的管理。”
还说“我作为一个肉体的健康人,在我的意志的布控下,对自己所行的境遇避难就易,避重就轻,避大就小,避虚就实,避假就真,那么,我的‘运’未必都好,但有可能会好许多。”
531个的字里行间,10次强调“我”,显而易见这时候对“生命”的从“生”到“死”之过程认知,已经上升到了“自我意识”的层次。
随之参加追悼会次数的增多,频距的缩短,自己的将近花甲,我最尊贵、最敬重、给我默然教化影响最深的父亲寿终正寝,从此看家护院的围墙崩塌了无,岁月的风雨迫使我开始将“自我意识”转向佛教的“大乘”,“渡尽劫波”。
在春秋农事拾穗同时,于菩提拾果,便是近五年里居士的修行。一生要继续“生”“死”的求证和认知,昨夜的参悟:
人道:“这世界最公平的是人必有一死”。
我觉:“最不公平的是人的不同死法。不同死法是结局之前的局势。”
人道:“醉生梦死”。
我觉:“‘醉生’是死的,而‘梦死’是活的。”
人道:“人生其实都是过眼云烟”。
我觉:“对本身躯,死者已无能视。但对其‘人’有香火绵延,后人活人可作为,可自慰,甚至把原本个体的、家族的,扩张侵入到他人、大众、民族、社稷,不绝千百年。”
有的人死了,被作为“无名尸体”烧了再弃;有的人“生不见人,死不见鬼”,一抔黄土的“衣冠冢”,祭说的是“灵魂”;或有人死后投胎变作新仇旧债的孽缘人,或有人死后转世成神灵的化身。
我觉:“至于我,非死之后方知悉结局。倘未死,惟继续认知‘生’与‘死’是。”
2018-0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