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小看】啧啧声里那一摸又一摸
| 发布日期:2010年05月05日 来源:春秋农事 原创作者:拾穗居士 点击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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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客听导游讲解皇宫为什么叫紫禁城,建于何时,有何变故,哪年起改叫故宫的,多半过耳即逝,但凡到太和殿前,一听“这就是俗称的金銮殿”时,精神普遍地振作了起来。那殿门围栏前,里三层外三层的拥啊挤啊,惊啊奇啊赞啊叹啊哇哇啊,尽是中青壮年男女,不遗余力口出啧啧啧啧声的是跟我差不多年纪或者更大岁数的老人们。除看龙椅,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墁地的金砖。
太和殿的地砖是专为皇宫烧制的,用料特殊,工序复杂,工艺考究,光滑细腻,平整如镜,敲有金声,每块造价相当当时的大米十升,曰之“金砖”, 显其贵重,而并非砖块含金。
尽管导游如此说明,那天我还是听到老太太说了:“要是能挖一块回家,那可是大发了啊!”引得其同队伍的老人们一片附议:“那我要两块!”“哈哈哈!有半块也可以!”……
我觉得应该微笑,就不知到时候,内心能不能不克制自己的双腿双手,随之前仆后继着争夺点粉末。
当导游们引领这么一波一波的游客,来到铜铁缸前,讲述这样用来贮水防火的鎏金铜缸、烧古铜缸和铁缸共有308口时,我特意留神观察了五分钟,围观的男女老少361人,只有13个人没动手,其他的全都摸了,占所数所见人数的94%,有的还一摸再摸,有的更把幼儿抱着伸向前去,许多人相信这么一摸就可以“避邪”,就能“沾点财气”,也有的只是觉得“好玩”、“有意思”。
导游说:“鎏金的铜缸最珍贵,眼前这口缸上的道道刮痕,就是1900年八国联军攻占紫禁城时干的……”
一时间无从考证这解说词的事实,我只好揣摩国民对黄金的一摸又一摸是不是能摸平洋鬼子贪婪的刮痕,或者摸与刮二种行为之本质有无共性——人类的欲望。
我肯定缸面兽所衔的拉环,之所以要另外用铁线固定压在底下,以此禁止国民游客摆弄,以免拉起放手时,缸声被敲击的震耳欲聋,而不是为了抵抗任何洋鬼子的。于是,我想到好玩的乐趣与掠夺的侵略之同样的结果——破坏。
如此随想,随这一路走过的无数的鎏金物件,狮子、门框、博物院里各珍宝展馆里的器件,而不绝于眼,不绝于耳。关于金是不是足赤,关于到底值多少钱,关于端着这碗吃饭会是什么滋味,关于佛像是中空还是实心,关于头上戴着这些会不会沉重,关于有了金牌可以不可以免死,关于万一被偷被抢了向谁报案,关于……这些问题,在那些史学家听来,在那些自持清高的有识分子听来,或许是无知的,庸俗的,而就我对社会的理解,要认识历史,有高雅文化的需求,对于刚刚过上比较宽松日子或者突然发迹的人群来说,还是两种非物质的奢侈,而对以黄金为代表的富贵,以避邪祈求基本的平安,是最直接的可观。无论如何,一个平民,即使后来成为亿万资产的大富,纵然是达官,都会在这样的地方,做某种想象,一种无法没有的想象,关于至高无上的权力和权力下的所有一切的拥有。
我虽以为然,理解然,但我自己则不然。
我在想一个曾经的至高无上的统治者——毛泽东主席为什么三登故宫城墙而从不进内?
毛主席在1954年的4月18日下午,乘车到故宫神武门内,由东登道上神武门城楼,沿城墙向东行至东北角楼转向南,经东华门、东南角楼,到达午门,由午门城楼下城墙,回中南海。这是第一次。
隔两天,4月20日下午,又乘车至故宫午门内,登午门城楼,参观设在那里的历史博物馆出土文物展览,下城楼回中南海。这是第二次。
第三次,也就在4月21日下午,还是乘车至故宫神武门内,由西登道上神武门城楼,沿城墙西行,经西北角楼、西华门、西南角楼,到达午门下楼离去。
四天内三登故宫城墙,三次路线相加,恰是在故宫城墙上绕行一周。
无人敢问,所以也就无人知晓毛主席为什么不入故宫里边走走。
我这样遐想,是不是连毛泽东,这位无产阶级革命政党的领袖,也担心无产阶级一无所有的欲望一旦被黄金勾引,那么无产阶级的行为将会使自己一部分人先成为有产阶级,以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革命政党之性质将会最终改变?会不会这位从不信邪的人,也有偶尔信命一回,以己草龙之属相,一国之首的身份当此避讳真龙之“禁”地?
当然,毛主席的避讳是我瞎猜的,而我遐想的他对革命成果将来的担心不会是一点道理也没有吧。到今年九月九他逝世三十五年。三十五年里他还能担心什么!就算是死者有灵,灵也担心,能担心得起来嘛!
重又走到入口的午门,回首午门之侧墙,看墙头砖块的风化,壁上的剥落,觉得时光在书写装修不了的史实。
好在,出了天安门,城楼中央正门的上方还悬着毛主席的画像,而对面遥遥相对的纪念堂前,还有那么多来自全国各地的人们,自觉地排起长不胜长、拐弯拐弯再拐弯还拐弯的队伍,去看一个历史故人,躺在如宫如殿的堂内,没有啧啧声,也一摸都不能摸。
2010-05-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