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0-03-19 15:00～17:00
【地点】勃拉姆斯咖啡厅
【主方】老卜，剧作家，已闲赋多年，剑达的好朋友。
【客方】剑达
【话题】剑达对自己人生的“再规划”和预想将来

【老卜】还记得上回见面，问过你对“范跑跑”、“杨不管”和“杨刀客”的看法吗？后来你在你的博客上发了篇追记，这回为了和你见面，特地去查了一下，是零八年七月二十发的，题目是“假如我是其中的哪一个的话”。回想当时的我问你答，觉得意犹未尽。
【剑达】“范跑跑”是汶川地震那个中学老师，“杨刀客”是袭上海警的杨佳，这两个我还记得。“杨不管”是谁？
【老卜】你说过写过的，怎么会不记得了！
【剑达】真不记得了。我这人对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一定是负责的，但有时候，特别无关自己的，不紧要的，我是真没记性，得有个提示。“杨不管”是谁呀？
【老卜】安徽的杨经贵。
【剑达】杨经贵？
【老卜】安徽有所中学，两个学生上课时打架……
【剑达】啊，啊，记起来了——两个农村的初中生上课时打架，杨是当堂的教课老师，不去管，站在讲台上看，还继续上课直至下课，课后其中一个学生伤情发作，再送医院时，为时已晚，死了。
【老卜】是的。
【剑达】你不提个头，我确实忘了。
【老卜】好吧！既然你都记起来了，那我们今天就顺着上回的条件，再来一次我问你答，怎么样？
【剑达】上回的条件？什么条件？
【老卜】我给你出题，你回答。条件是：第一，不能不回答；第二，要直面问题，不回避；第三，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第四，只能考虑三分钟。
【剑达】（笑）你这完全是对我不公平呀，起先我连问都没问你，所有你说的事情都是你自愿的，为什么你对我就要提问，而且还要有先决条件呢！
【老卜】（大笑）你对我那是客气，是你斯文，讲礼貌。但是，我不这样逼你，你就不会自愿啊。你不自愿，我不提问，怎么知道你怎么想。我不提条件，不逼你，你怎么会把深处的思想说出来！
【剑达】（笑）我来之前，就估计你不白请我喝咖啡的。你的问题很难吗？
【老卜】这回不难。我是有备而来的。
【剑达】怎么个有备？
【老卜】我一天没落的看你写了三年多，知道你所写的都基于你的真——真人、真事、真情、真知，真思。所以，我除了敬爱你之外，想出两道题，听听你的说法。
【剑达】什么题？
【老卜】你先说，你答应不答应我刚才的条件？
【剑达】（认真）好的。
【老卜】我的问题分两个走向。
【剑达】等等，我记起来了，上回我回答你时，也有过一个条件——我说的时候，你不可以插嘴。你也得答应。
【老卜】（笑）好的，我保证。
【剑达】那你的问题？
【老卜】我的问题是：在当前的时代社会背景和生活环境里，假设你分两个走向。第一个问题是：你以你现在的学识、经历、经验、教训、思想，回到三十岁的时候，你会怎么样处世？
【剑达】对不起，有两点，你明确一下：我回到三十岁，是离婚的情况吗？是有带小孩的情况吗？是处在这个世界的“世”，还是处理事情的“事”？
【老卜】三十岁的你，是个没有结婚的你。处世，是世界、世道的“世”。
【剑达】明白。第二个问题？
【老卜】第二个问题是反过来，另一个走向，你已经活在八十岁，从八十一岁往后，活到百岁，在那十几二十个年岁里，包括死亡之前一个小时，你神志完全清醒的情况下，你会怎么处世？
【剑达】（注视着老卜的眼睛，盯着老卜的脸面，沉默了一时，心情严肃）你很聪明。我必须在我回答提问之前，先要求你回答我的一个问题：你的第一个问题，是想要我说出我这几十年来有什么后悔的，有什么欲望没有实现的，有什么憾事缺情的——这是我在我的文字里一直矜持不说的。你的第二个问题，你是想通过我的回答，好象是要了解我对未来晚年的希望，实际是要推导出我对人生现有的失望。因此，我要你先回答我：这是你的根本意图吗？
【老卜】你敏锐得让我觉得你不是人。
【剑达】直接回答！
【老卜】是的。
【剑达】（内心苦笑）那好。
【老卜】你可以多考虑一下。我去外面吸一会烟。你等等。
      （隔着大落地窗玻璃，我看老卜像被钉子钉住在那里，直到七八分钟后，他掐灭了没吸完的烟头，回到原位。）
【剑达】现在，我开始回答你的问题。
【老卜】谢谢。
【剑达】我先设想我的老去。八十岁以后，在我没有严重病痛，能走动自如的日子，我会住在自己的家里。身体康健，不需要借助拐杖的时候，还会乘车到处去旅行，直到两种情况出现，一是基本家务不能自理，二是常有病痛，这样，我会志愿去养老院，或长年住医院。
      尽管我有子孙对我孝顺到无微不至，我仍然不应该在我的生理机能不再作为时，去累及我所爱的亲人。因为，我不应该将自己的痛苦使我最爱的人们痛苦。
      有一种情况，在我自己知道得了不治之症，而且在世时间不久之时，我会留下一纸，默默离开家人，去到完全不为亲人所猜想得到的地方，以最快捷和最稳妥的方式结束生命。
      一隅住房的斗室，我的孩子们不会有一丁点的想要，他们都会在我离去之后永不再回来，因为他们在我的有生之年会得到我平日留给各人的物件作为纪念，我对他们精神的教养，是给予他们最丰厚的遗产。至于我写的博文，将来出版还是不出，现在谈论还为时过早。
      我知道，无论我今天怎么样豁达，如何的设想，但对于生命的依恋不舍，会是我心灵的本质。
      因为我活了这一世还不明白此身由来的前世，所以我并不相信转世、来世。在现世尽可能活得平安就好。
      但愿不会有大的乱世，不会有大规模的战争，不会有基本生活物质的严重缺乏，不会有大的自然灾害。然而，谁能确保不会有！现世将不可能太平，当今、当局和未来、情势将有层出不穷的事件，积重难返到物极必反时，我应该还在世，因此，如何建议我的家人和至亲提前防御和保护他们自己，是我作为这个家族长者理所当然的要务。
      自从我写博客的文字以来，三年多里，我反省来路和作为，审视当前和举动，本只是对“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会是这么一个人”和“我以后要如何做人”进行文字，现在，应该说前两点基本已经完成，后一点也有所深思和表述，只是因为三年来这样的写，我不期然间踏入了“人”的“世界”，站在“人世”的山野，被面前“人”的“人性”群山和峡谷震撼到迷惑和惊吓住。
      也许，将来，八九十岁时，那群山和峡谷的某一块岩石上，就嵌葬着我的骨灰盒。
      （许久的沉默）
【老卜】还有吗？
【剑达】没有了，一个走向，我设想的老去。
【老卜】（神情严肃）谢谢。很好。是真实的。我相信你所有说的。但是，太沉重了。
【剑达】是的，因为你的问题本身就不可能让我轻松。
【老卜】但是，我昨天出这个题目时，还以为你会轻松。
【剑达】那是你不了解我内心的深处。我表面可以说得很轻松，如果没有你的先决条件的制约的话。
【老卜】谢谢。同时，我应该说，抱歉。
【剑达】那么，还要我回答另一个走向吗？
【老卜】可以吗？
【剑达】当然。
【老卜】谢谢。我注意在听。

（未完，明日文字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