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09-10-10
【地点】网络QQ聊天
【访客】“多一闻”， 南平人，现在上海某大学任教（其它不详）。因剑达在“闽北互动（论坛）”曾以“永福门外打渔船”发过帖，这位老师来《春秋农事》网站留言，故有了联系。
【话题】“南平普通话”特有语辞的来历

 

（前面的寒暄，省略）
【多一闻】09:27:02  老先生最近有到闽北的网站走走吗？
【剑达】09:27:21  偶尔有。
【多一闻】09:28:49  您看过一篇写南平人讲普通话的帖子吗？
【剑达】09:28:55  没注意。
【多一闻】09:29:47  我发给你看一下，好吗？
【剑达】09:29:51  好的。
【多一闻】09:30:18  南平人说普通话的五大特色字：麻、辣、gin、g(e)（e按英文音标读法，就是[ei],我没办法打出来）、 怪麻：差的意思，类似"菜"。例如：那人打牌麻死了。 辣：嚣张的意思，类似"呛"。例如：我昨天把张三打了一顿，看他还敢辣。 gin：受惊吓的意思，类似"吓"。例如：我刚想把纸条拿出来抄，发现老师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我的后面，gin死掉。 g(e)：气闷心里堵的慌，类似"气"。例如：昨天我请吃饭没叫李四，他g(e)死掉。 怪：属于语气助词，类似"特""好""真"等等。例如：今天天气怪热的。 　 南平人 还会说， "这盘我在三元路"， 意思是说，我现在在三元路。 另外一个字就是"过"， 某某人过厉害了， 妈妈对儿子说，衣服要穿“倒”（这个字也是特色，表示穿着，正在进行时），不然冷进去！生病了，要去医院gi（打）一针，痛死掉！ k驴（keilv，K读第一声）或k驴猫，骂人的话，意为很老土。 你过没板掉，掉是语气助词，这句话意思是做人做得太绝。 fei 色的 hui 机从 fei 色的天空中 hui 了过去！很多南方人对H和F的音读不清楚，我曾经被人笑死过去。 你怪拉噜（读第一声）的,就是说你不讲卫生，不修边幅。 你怪铁（也读第一声）钉的,就是说你很小气。 1，这个人过****掉！或这个人很鸟！表示这个人非常嚣张。 2，这个人很水！或这个人很亮！表示这个人很漂亮。 3，这个人很锅边！（锅边属于南平福州等地的地方小吃，做法是把一口烧热的锅中加入4分的水，将事先用大米磨成浆均匀并薄薄的浇到水以上的锅边上，等干了后用锅铲铲入烧开的水中，并放路青菜、虾米、香菇等作料）。这里表示这个人象锅边一样容易粘，很会交际的意思。 这个人很会作糊。表示这个人做事不清楚，乱做。 某某某，跟你"拱趴"（侃的意思）了这么久，你不会"切K"（笑话或BS的意思）我吧？ 一群"衰ka"在这充"大ka"。（一群倒霉蛋在这冒充有钱人）蛮笑"了挖"（语气词) 么么`就是偷偷的意思`比如`明天我们么么的约会下` 大MONG``就是很奇怪的意思`比如`我点了一份拌面`服务员给我上了一份扁肉`我大叫一句：“大MONG`做什么鸟儿”`` 丫霸`就是非常好的意思``比如`看见一件自己喜欢的衣服``就会说`这件衣服丫霸好`` 最后说的一个词就是货``相信大家不用偶多说`就会明白了吧?`在南平人嘴里`把自己想玩玩而已的对象`都称为货``比如讲：`今天上街带了一个刚刚认识的妞```被朋友看见了`他就说`哇`你的货丫霸`
【剑达】09:30:55  这是在哪个网站的？
【多一闻】09:32:03  当时看的时候，顺手拷的，现在一下子记不起，是在“互动”，还是在“大武夷”，还是在“福建论坛”的“闽北在线”了。
【剑达】09:32:16  哦，最好有出处，好推测写文章发帖人的年龄和职业。这类帖子的写家，应该是要有些年纪的，有些社会经验的，懂些民俗的人。写的有意思。
【多一闻】09:33:56  是啊，我是觉得老先生是老南平了，一定能够在这篇文章上做新的文章出来的，所以特意发给您看看。
【剑达】09:35:02  谢谢。
【多一闻】09:37:10  还有，就是请您评点一下，那上面说的是不是都是那么回事。我觉得如果能加些来历，应该更有意思，也更有道理。老先生，您说对吗？
【剑达】09:37:37  这方面，我平日有兴趣，也有收集，但没考究，不好说什么的。
【多一闻】09:41:19  老先生，我想请您就那上面提到的语词说说您的看法，对于我这样知道不多的晚辈，也是个参考。老先生，您说对吗？
【剑达】09:42:12  既然老师这么说了，那我就试试看。现在就信口开河，是不对的。这样吧，今晚10点，我在QQ上把我所知道的集中起来告诉老师，好吗？
【多一闻】09:43:01  太感谢老先生了，那我就晚上再来打扰您了。
【剑达】09:43:19  不客气，再见。

 

 

 

【多一闻】22:00:15  老先生在吗？
【剑达】22:00:55  是。晚上好。
【多一闻】22:01:14  晚上好！
【剑达】22:02:07  下午我将个人所知的讲普通话时南平人最普遍使用的、最常用到的、最具地域特征的字、词考量出了几个，就我所知道的其年代、来历，记成了不成文章的东西。现在在这里传给老师。
      特别强调的是，尽管我有些年纪，也有点阅历，说起些子老话儿，或许会比现在的青年人多点盐巴，但是，我对语言、民俗，没有专门的探讨，所以，这里所写的，仅仅只能是供作参考。
【多一闻】22:02:19  谢谢！老先生过谦了。
【剑达】22:02:55  写的多了点，分开传吧。
【多一闻】22:03:04  好的。
【剑达】22:03:58 
      南平，上世纪四十年代前，因为山多路小，人口少。日本鬼子入侵，省会福州两度沦陷，分别在1941年4月21日、1944年10月4日。福州人大量顺闽江而上，沿途逃亡，最是集中地是南平，致使南平人口急遽增加，造成福州人口大大超过南平本地人口的状况。抗日战争胜利后，在福州没有田地财产商号的大部分福州人没有再迁回福州，而是定居在闽清、古田水口、南平樟湖坂和南平，甚至再往上去的建瓯、建阳、浦城和战时省政府临时所在地的永安。于是，原来福州方言的地域，迅速人为扩展成为贯穿闽江流域的福州语系。
所谓的“南平普通话”确切地说，是1955、1956年全国第一届推广普通话活动之过程中逐渐出现的。它是“福州人的普通话”与被同化了的南平方言，以普通话用字，混合而成的一种俗语用词、流行话。许多仍然保留着方言原味发音。
      例如“野霸”、“野溪”、“野鼎边”、“讲帕”、“铁”等等，都只能用“南平的福州方言”来说，如果读普通话音，估计南平人、福州人、外地人都未必听得懂。
有的“南平人的普通话”用词是福州方言俗语词的继续。例如“野“。这里边的“野”，不但有形容来路不正的意思，同时还起到强调其后面所随事的“特别”。其实，它原本也是福州方言常用的缀词。
      重点在于这个缀词缀了什么，也就是跟随其后的那是什么。
      野霸，特别霸道。
      野溪，比喻人傻到一点没见识的程度。“溪”是“溪滑”或者“溪猪”的省略。“溪滑”，是一种冷水蛙，生活在深山洞穴有溪水之处，以此物种说没见过世面的人，显然言其比井底之蛙来的更罕。又，有人以猪不会水，却跑到溪里去，比喻其人傻得冒失。
      铁，是由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前“铁公鸡”一词省略成的，形容一毛不拔。公鸡怎么会是铁的呢？古代人要铁皮剪成公鸡的外形状，再用漆涂画，做成风向标上在装饰物，一则“鸡”与“吉”谐音，二则“公鸡”识时辰。这是“铁公鸡”的最初的所在。“那老头子，铁得很，你找他，他会借给你吗？”后来，“铁”还被做了另一个用途，表示人际关系特别牢靠，“他俩铁得很呢！”这后来的用途，在各地的普通话里都有，不是“南平人的普通话”特有的用词。
【剑达】22:04:20 
      “南平人的普通话”用词的俗语里，相当多是由福州方言俗语派生演化而成的，尤其是借喻或引申事物的。这些词有的还得用方言来讲，例如：
      垃漉，近似普通话里的“邋遢”，但较之严重许多，大有洗都洗不干净的程度。垃，是尘土和本应扔掉的脏东西；漉是湿漉漉。东西既脏还湿漉漉到洗都洗不干净，使用这个“垃漉”的词：“你看那小鬼啊，垃漉成那个样子了，他妈妈也不管哦！”只可语听意会，实在无法再有比这更简明传神的词汇了。
      蟹溪，是形容用什么或被什么语言开玩笑到颇为厉害的地步。河蟹在溪水里横行，吃虾钳鱼，得心应手。如果用于对方：“你这是蟹溪我吧？”有识破对方开玩笑的意思。如果用于他方：“她不会是蟹溪你吧？”有你被“她”耍了的意思。
      野左，这个词的来历有点麻烦。要先查清楚 “左”是什么意思。《礼记•王制》：“执左道以乱政，杀。”郑玄注：“左道，若巫蛊及俗禁。”孔颖达疏：“卢云左道谓邪道。地道尊右，右为贵……故正道为右，不正道为左。”由此，“左”是指邪门旁道，又指巫蛊、妖术等。“野左”的意思就是特别鬼：“那个人，野左。”顺便提一下，这里的“左”与政治名词的“左派”的“左”来历不同： 1789年法国大革命时期，代表法国广大第三阶级的激进派坐在议会主席的左侧，温和派坐在右侧，即成“左派”、“右派”。
      讲帊，现在的直接意思相当于“吹牛”、“不着边际瞎聊”。 帊，是多意词，网上查到的，其中有布单、布袋、帐子、道士所披之衣、僧人袈裟等五种意思。就我所知，“讲帊”一词的福州方言，还与福建沿海渔民有关。过去渔民为劳作方便，所穿外裤的裤腰大、裤裆大、裤管大。非沿海的人笑话他们，“‘东西‘就那么一点儿小，裤裆要那么大干什么”。讲帊，是由此而引申的。
      南平“特征”的普通话有些词已经不再用方言来讲，而是普通话“直译”成的，例如：
      锅边，说“她好锅边哦！”意思是“她很容易跟人熟上”。大锅汤料烧沸，将米浆在锅内边沿里兜一圈，不一会儿刚才的米浆就熟成粉皮，卷入汤料而成福州地方小食的一种“锅边糊”。 因为福州当地方言还保留古时“鼎边糊”的名称，所以“锅边”俗语之它意，反而始自南平。
      说“这盘我还在上班。”说“你可不能做胡啊！”
      “这盘”、“做胡”，二词都与打麻将有关。“盘”是“盘局”，表示现在时。“胡”本是麻将打成和局或赢局，而“做胡”本指不应带有欺瞒性的手法。现在一般仅指“随便弄几下就了事”的应付。
      派头，这个词最早出现在民国时期，是一种“三七开”或“对开”的发型，说明人很时髦，不仅有褒意，还有羡慕的意思。随着时代的变迁，尤其是电影里坏人特务、汉奸、流氓的发型出来的多是这样之后，“派头”转变成了贬义词，大有不屑于其人的“流子相”。
      瘌鳖，说“那个人好瘌鳖！”意思是“那个人太炫耀了”。但是，必须知道以下关系，才能进一步理会其中的寓意：瘌，瘌痢，瘌痢头的人本来就没剩几根头发，还有什么可值得炫耀呢？何况又长得跟鳖（鳖的头）那么小，那么难看。
      麻麻的，这个形容词用以口述东西、办事效果“很差的”意思。来源于对被低电流刺激的感觉，原意是“不舒服”，但是，是不可以说得清楚的那种不舒服。
      怪，这个缀词是南平最常用的，它不像“野”字那样是延续福州方言的，而是地道的“南平人的普通话”所特有的。“怪好的”、“怪多的”、“ 怪瘌鳖的”、“ 怪派头”、“怪锅边的”、“怪垃漉的”，等等等等，几乎有形容词的语句都有这个缀词。其意思只是强调“特别”，或者不一定有“特别”的意思，只是顺口的强调。
      没板，这个词出自戏剧曲艺的“有板、有眼、有曲、有调”，普通话里有，不属“南平人的普通话”所特有的。
      类似的——
      扯淡， 是 “ 扯鸡巴蛋 ” 的斯文写法，本意不该抓到人的要害，后转化成“瞎扯”同意词。

      说白了， 本多指所说的事不正常或不应该说的事情，如同去说 “ 妇女白带 ” ，现在广泛流传的意思改成“说到底”。什么是“底”？那就得根据说话人的所指了。  
      脱环，计划生育上了环的，环脱了，事情不就白干了吗。
      傻B，是傻得像屄，只会被人捅 。意思是自己一点用也没有。
      切，有人认为这个字的普通话意思还来自“且”，意思是古代男根的象形字，用意同与“操”、“肏”。我不同意这个说法。理由，俗语是民间极快流通语。人们最初接受一个新语，必会注意它的好笑、易懂，可用面。今人有几人知道“且”字就是男根的？其实“切”是“剁了你”的剁、“劈死你”的劈、“给我滚”的滚；“去！去！去！”的去。
      哇噻，也还是“有人”的同一个人认为是性动作，我认为实在没有必要俗到什么都在操靠。“哇噻”，不过是二个语气助词的叠加而已，好比“哎呀”的不够了的“哎呀呀”，“呸”的不够了的“呀呀呸”，“哗啦”的不够了的“哗啦啦”而已。
      等等这些，硬粗话的柔和话、汉语加塞外语字母谐音、跟性有关的，或者从性事转变而成的现、当代俗语词的，也都不是“南平人的普通话”所特有的。这些，我就不讲了。

      最后在这里不能不提到一个“南平人的普通话”特有词里最具地域性的一个字眼——发音gi，第一声，与福州方言“街”字发音的第四声相同，没有相近的汉字普通话音与之对应。gi的最初来历是有某福州老人在推广普通话活动时，别人与之对话，因记不得学过的“急”这个字怎么讲，脑袋瓜一时间转不过弯了，将之说成普通话“给gěi”和福州方言“桔jí”的混音，一个说：“你快点找嘛！”一个说：“你莫gi呀，你gi，我比你更gi呢！”造成当年广为流传的笑话。所以，它的意思就是“急”的意思。一直延续迄今不衰。
      过去流传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福州人说官话。”可见福州人学讲普通话的难度。但是，南平在第一届全国推广普通话的活动中，成效又是最卓著的，因为当年在南平生活的人们男女老少个个都学讲普通话，这样代代相传，南平居然是我国南方省份城市里普通话几乎取代方言的地域。
【剑达】22:06:01  好了。都在这里了。
【多一闻】22:06:51  谢谢，谢谢！我已收藏了。
【多一闻】22:08:04  我想，我应该认真拜读老先生传来的文章后，再来请教的。
【剑达】22:08:49  我写的只是看法，没有成文的东西，谈不上“文章”二字的。我只是觉得，知其然有意思，使其然有意义，不知其然而是使之是民俗现象，知后使其然则是民俗文化，或者是语言文化。
（以下客套话，省略）

                          、

                      2009-10-11

 

此文整理后，2009-10-12 以图片方式上传到“闽北互动（论坛）”的“市井民生”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