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千1948年所作此图，款识“脱巾独步，时闻鸟声”出自唐司空图《二十四诗品 · 沉着》。

因为我这七首，预先已经确定与琴关系的，所以面对这幅又是无琴图，我只好想象画中人不但听闻不到鸟声，就连其它声响也一概的无。

那么，他到的此地是何地？来在林里的目的为什么？假设，此地是钟子期的墓地遗址，那么，他能找到琴音吗？

题出“琴岭寻声”。

曰其：

楚国绝高蛮，   荆溪断野潺。

朱弦怜俯拾，   碎玉哭除删。

碧树繁千丈，   寒蝉寂一般。

知乎何际遇，   策杖足音还。

还是受《俞伯牙摔琴谢知音》的影响，画中人能拣到的是我臆想中俞伯牙瑶琴的断弦、琴身的残片。纵然画中人手杖戳地，也只能听到自己孤独的脚步声——没有旁人，更何得知音！

张大千的《玉川先生烹茶图》一反前人同一题材的绘画作品。

为什么怎么说呢？

举例而言，清 · 金农《山水人物图册》之一所绘《玉川先生煎茶图》，背景是芭蕉荫下，摹的是宋人本。而张大千的背景则是一枯树，以我之见其枝杈细节形势当是老梅。至于画面人物，与玉川的生活确实如是。

“玉川”者，唐 · 卢仝，诗人的自号“玉川子”。据说，他性格“高古介僻，所见不凡近”，“卜居洛阳，破屋数间，图书满架，终日苦哦，邻僧赠米；刻苦读书，博览经史，工诗精文”，“诗风浪漫且奇诡险怪”，人称“卢仝体”。朝廷曾两度礼遇要起用他为谏议大夫，却不愿仕进，宁可靠邻僧送米度日，老而无齿。但好茶成癖，所作《走笔谢孟谏议寄新茶·七碗茶歌》传至日本，备受推崇并演变为“喉吻润、破孤闷、搜枯肠、发轻汗、肌骨清、通仙灵、清风生”的日本茶道。再因著有《茶谱》，被世人称为“茶仙”，与“茶圣”陆羽相提并论。

其身边总有二侍者，一奴长须，不裹头，又一婢赤脚。

我虽查得这些资料，但还是想既济于玉川个性，又未济卢仝于茶，而是去发问：他缺什么？若缺知音，那怎么办？叫家奴去取琴，家奴跟了这么久年，应当也是知音吧？如果我用“子期”二字，有没有可能是“对子期待”呢？

题出“使人取琴”。

曰其：

烹茶喜适时，   爱选就枯枝。

巧以炉中炭，   欣能席后诗。

焉知人独我，   顿觉我相谁。

速速还来去，   操持待子期。

这幅画分明是唐寅唐伯虎为自己所作的题款，而且也分明是苏轼《水调歌头·丙辰中秋》的词意，网上怎样竟然列之在张大千的名下！这是一怪！

再有，最下方清 · 吴雷川怎么以了李白与苏轼的酒、月作比较？！李白“花间一壶酒”，“对影成三人”，“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哪是这人的坐观？！

不过，恰是这么的不是，使我突发奇想：这画的就算是李白的话，那李白会怎么样说酒话？《将进酒》他自己会不唱个颠三倒四吗？假如千金裘换不到那么多钱，五花马原本只是一匹普通的马，那怎么办？假如他以为他还有一张琴，那是什么琴？有没有可能自以为是汉代所传的“绿绮”？曾经被他邀来送一起尽兴的好友岑勋、元丹丘，回来去哪了？用什么送他们的？垂松对于醉眼，在此间作何意义？

题出“卖琴买醉”。

曰其：

千金裘不值，   五马马无花。

绿绮消他处，   清弦绝别家。

呼儿将进酒，   送客用天槎。

桂树来霄汉，   松风到月华。

《丹台千峰》是张大千众多黄山写意中的一幅。同一题材，不同画家，甚至完全相同款识的，也难计其数。其重要因为之一，当然在于传说这是黄帝轩辕曾经炼丹的台所。

那么，人们在读此画时，很自然把那三主二仆作了游人看。

我的问题是：那么老了，助拐杖了，怎么能登上那峰顶的？三主为什么不是三仆，而只有二仆，并且其中一仆还正在下山去？假设，他们是仙人，那么仙人到再高的山都不成问题，可是，他们为什么到这里停留？他们有什么话题？他们看见什么？再，他们支使三个仆人中的两个下凡去，先下去的人已出画面，可以吗？他们被支使去做什么？

题出“天上问琴”。

曰其：

世界分清浊，   仙人语不同。

何从何去辩，   孰是孰非穷。

坐歇巅峰顶，   观停楚汉中。

闻声弦又断，   寂寂四周空。

我感觉，自己已经听到三个仙人在为“什么是世界的清、浊”争论的声音；我看他们为此争论了半天，还是没有个共识；他们拿楚汉分界来辩论，谁都说服不了谁；但是，必定有人在偷听，致使仙人的琴弦都断了！“去！快去找！找来看看——谁是我们的知音！”

2016-12-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