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竟然想听杰奎琳·杜普蕾演奏的大提琴曲《殇》。

睡的已经晚至过了 2 点 38 分，醒来反而天刚蒙蒙亮，而且第一下想起的就是依丰弟的死，我所参与其丧事的全程，简直是映像再现。之后，便逐渐而来《春秋农事》记写过的十年间一个个死者：林宣中、程叔耀、冈田顺雄、俞美玉、熊培荣、刘振霖、郑锦辉、陈秀英、陈秀娟、林万畅、林象信、熊裕嘉、周大庆、李悠光、余明耀、苏青俊、张曙、张半亩、李分田、叶国彬、阮爱枝。

当然，我绝对不可能忘了诚诚。

戴着立体声的耳机，连听了三遍《殇》。

第一遍，像是去参加一场追悼会。听觉和心灵是分开的。能清晰地觉到心见了底，是干的；眼眶稍稍有点潮。完全不是被感动，而是被声音包裹的寒意而已。因为我把音量故意开得很大，免得伤感。

第二遍，我一边还在看 http://www.56.com/u72/v_ODgwODM4Mzc.html ，音量调成适中。

现场演出的黑白片，当然是为了纪念杰奎琳本人的故去。

这让我观想的亡灵队伍里，增加了她，一位仅仅活了42岁的英国女士。

匈牙利大提琴家史塔克初次听到她的琴曲时，说：“像这样演奏，她肯定活不长久。”一语成谶。因为史塔克听出杜普蕾在预先祭奠自己的生命。

后来，许多世界级的音乐家几乎有一种同感：杜普蕾既是懂得死亡之大美的音乐演奏家，又是能够预演本我生命终结的祭师。

我听懂了，听得心湿了，眼潮了。

第三遍，音量被调节到合适我能听得清的分贝，然后闭目聆听。

我的脑海里出现一个厚纸板的薄殡棺，当它被推进焚尸炉时，家人忍泣目送的那场景。

殡棺里，承放着我的尸体，我能听到“咣铛”一响，曲终，我的前面一片光明，灵魂从烟囱出来，被天神接走时，还俯瞰了一会儿人间，包括最后一读关于“殇”的解释。

《说文》：“殇，不成人也。”

《仪礼·丧服传》：“年十九至十六为长殇，十五至十二为中殇，十一至八岁为下殇。不满八岁以下为无服之殇。”

死在外面的人、战死者、横死、非正常死亡，曰之“殇亡”。《小尔雅》所谓的“无主之鬼谓之殇”。

为国牺牲死于战场的人，乃“国殇”。

所以，就“殇”汉字的本义，以上亡者中合适的仅辉、曙。

唉！

第三遍听罢，再睁开干涩的眼来，我发现，自己的心竟然从体内，掏了出来，安放在一只玻璃杯中，受着鲜血的浸泡，好美。

我能感觉到，这颗心，百年后，会被上述乃至以后的去者辨识和说话。

2016-12-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