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说到我对大宋名臣崔与之长诗《送洪旸岩赴班》的印象，讲了因他“读书细妍磨”的联想，而将下一句的“作文工组织”，留待到今日来写。
      前篇说到我从小到半辈子都是会摆册和读书漏的史实，今天的“鬼画符”和“没人相”，前一种我没有，后一种是我故意演变和演变成品的。
      照说，像我这样少小顽皮、捣蛋，青春大逆不道，中年以后依然思想方法的一半和行动的相当一部分我行我素不群孑立的人，写起字来百有九十九是鬼画符的。实际的一辈子来，为什么又没的，莫非真正叛逆了“照说”呢？

      这跟我的父亲教导有关。
      我不到一岁半在我的父亲面前识字、学握笔，二岁开始习字。最初的握笔和习字，完全是我的父亲在我的背后，箍住我身，以其左右手十指把握住我的左右手十指，一笔一画的。

      这人生好生有别，有的是天生的，比方说会不会读书，有的是后生的，比方说会不会写字，硬是要勉强，也勉为其难，吃力未必讨好。我在学校书读不好，钢笔字写的却被老师选去展览，摆在展品的最前列，以致后来患前列腺炎还以为与那有关……这当然是大人之后的笑话，三岁幼儿时，“写字就是做人，人做的怎么样，字就写的怎么个相。”待我领略世说“字如其人”时，才晓得我的父亲的语意出处。那年轻，曾拿蔡襄的字和秦桧创造 “宋体”的贡献，呈我的父亲，作为其所语和世所说的反驳。

      我的父亲缄默之后，更静观其子抱住怀素的草书研读，临摹三希堂法帖的日夜用功，便随我便了。
      这一随便，我的字便谁体的都不是，写不好是肯定的，写的别人还好都容易认，也是肯定的。
      若问：“今天讲‘作文工组织’读后感的，怎么到这么个时辰了，还在‘字’高头，不见切题的？”
      是啊！我读崔与之句“作文工组织”，所以从“字”讲起，理由有三：
      一则，这写字，每个字都是组织而成，二笔和二笔以上的，“组织”的道理好懂，即使“一”字，只有一笔，要写了合得笔法、结构、章法，即起、提、顿、藏、露、方、圆、快、慢、工、整、均、衡、收，停而不断、直而不僵、弯而不弱、流畅自然，造就线条质感，这些非经心组织而不可。
      第二，文章由文字组织而成。组字成词，组词成句，编句成节，编节成段，终于成篇。
      既是文字的个体组织，又是由文字组织起的题材内容，其中作了剪裁取舍。剪裁取舍是成为文篇的高级组织过程于手法。
      第三，字有字义，一字一义或二义或多义，组织不同的字，利用字义的一义或二义或多义，就于规范是一种组织的结果，反其义而用之别开生面又是另种组织的结果。文有篇幅，句有字眼；人无眼珠则盲目，文缺字眼多不生动。
      是故，我的不鬼画符，是深刻于字的。
      读崔与之句“作文工组织”，讲我作文的“没人相”。
      倘若《语文》老师，高中的要求两节课90分钟完成800字以上作文是学生的课堂任务，那么从小学四年级开始要求先拟主题思想、题材选择、段落大意，则是其间的作文组织训练。
      读《送洪旸岩赴班》，细妍磨“作文工组织”句，觉得工的正是段、篇、句、字。
      检点六年半来的日志，2007一直到2008年8月，差不多一年九个月写的，是可见我在工作文的。
      后来，随着对世象的更多质解，对生命的深切感悟，日志才有了不工的自然成。
      大致归纳作：
      一、 明确目的：是写给自己的，顶多关系到相关人看看，而不是大众、大家看的。
      二、 因为“一”的确立，所以“三不写”：不写或只提一提众所周知的；不写人云亦云的；不写司空见惯而无自己新意、心意的。
      三、 把握一个道道：日志是自己的；网站是个人的；公众之后是公众的。
      手相可由心改，脸像本来就不好看的，老了更丑。文章，即使是不工自工的日志，却应该相反才是。老来文章不如少，惭愧东风年年吹。
      记得几十年前，登鼓山，在松涛坡径，见过一石刻，字“我无人相”，反读是“相人无我”。想必那文此句者是“作文工组织”了一番的，后来若“读书细妍磨”过，就好玩的去。

 

                                 2012-09-03       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