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末，大概是1988还是1989，就在这年间，有那么一天，在书店翻了几页《孔子思想体系》，就买了。那是一本由蔡尚思、朱维铮合著，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书。书买回来，再也没去看。1993年搬家前，清理一批不要的书籍时，它被我卖去，给了收购废品的。在卖之前，还犹豫过，到末了觉得太历史、太孔学、太学术，我不是这专业的，还是不要了。
      那以后，在些社科刊物上，再见其名，印象而已，文章不曾再看。
      前日，在网上又见“朱维铮”，本也不想看的，却因为《朱维铮：顾颉刚改日记》的“顾颉刚”，就去看了。
      有个老外曾经这么说：“到中国可以不看故宫，但是不能不了解顾颉刚。”我知道在史学界，顾颉刚的高位，但还不至于偏激到这等的正经八百吧！然而，这一对比起码提示我要多加了解顾颉刚。
      顾颉刚的日记，当然是最真实的原本了，这本身就足以吸引我。而更有意义的是他改日记。哈哈，那他是怎么改的？为什么要改？改成什么样的？一系列的好看更加让我上心。还何况是朱维铮写来！
      朱维铮先生几十年都在复旦大学历史系教书，教授资历之深，“百度”的“百科名片”上介绍他的第一句话是“朱维铮是复旦学术的一面大旗，这面大旗在复旦飘扬了一辈子了，朱的崇拜者很多，曾任台北驻市学者。”
      然而，即使我再怎么孤陋寡闻，也还是道听途说过其人的学术理论在史学界，既有砥柱的美誉，又有抵制、诋毁的常受。

      看罢2009年2月1日《东方早报》“上海书评”专栏里的《朱维铮：顾颉刚改日记》，朱维铮给了这么个印象：治学缜密，理论依据，条理明晰，为究学术，意志独立，直言不讳，大家声韵，今之公开者难得。
      是以，还想搜索朱先生的其它文章来看。

      有两篇关于孔子的。
      我一向不怎么评说文化人的，因为自己不学无术，也就是不曾学过那专业，就不具备那专业的学术。当然，读书心得还是有的。例如于丹《<论语>心得》，写写、讲讲、出书，都未尝不可。但是，我竟然多次用文字在这里批评她是把自己嘴巴里嚼过的东西喂给读者和听众。因此，商业行为的成功策划和谋算，就像特型演员与观众合影，最初自己还在，到后来俨然就是那领袖人物一样，那“心得”已然成为《论语》的最受欢迎的骚货，那女人成为孔子的代言人。在文化人堆里，那本“心得”和那女人，成了我唯一的痛恨。
      2007年，我在阿吾的小书柜里，看到那东西，问：“你居然也买它啊？”答：“是别人送的。”懒得多说。

      前日所看朱维铮先生一篇关于孔子的，正是2007年的。是年3月31日南方人物周刊记者采访录，篇名《历史学家朱维铮：于丹根本不知<论语>为何物》。
      朱先生说：“历史文化的传播从来是有层次的。作为研究者，一是文本的清理，二是历史事实的清理，譬如孔子活了73年，他这73年是怎么一回事。”
      在记者提出：“历史学一向追求严谨，对于可靠史料之外的那些属于推测、阐发的部分，先生有什么原则？”后，朱先生答道：“原则就是，‘无证不信’，‘孤证不足为据’。” 
      谈到两千多年《论语》的形成史和解释史时，让我吃惊不小的有以下一个根本原来： 
      一、 今本《论语》，据阮元校勘《十三经注疏》本统计，白文12000字，既不是孔子的弟子或再传弟子编订的，也不是稍后些的人根据不同版本编订结集的，而是经过了大改造。
      一次是西汉后期，汉成帝的老师张禹编定的《张侯论》，有21篇。又过了200年光景。
      到了公元二世纪中期，博学而影响很大的郑玄，第一位经学大师，他以《张侯论》为底本，根据不同版本进行点校，就是“我认为这里该用这个字、该这么分章”，他把《论语》的今本给定下来了。而两汉间对《论语》不同解释的结集，也是他。郑玄的时代距离孔子生活的年代已经600年了。
      郑玄死后不到一百年，何晏把郑玄的本子及其反对派的意见编成了《论语集解》。
      何晏后，南北朝时代，有个叫皇侃的，受佛教影响，编《义疏》。
      到了公元八九世纪，唐代的韩愈、柳宗元有点像原教旨主义，他们对郑玄、何晏的本子都持怀疑态度，要回到原典。
      1920年，梁启超说过：自汉以来，围绕着孔子的今古之争、正学异端之争、考据性理之争从来没有停过，因而孔子渐渐变为董仲舒、何休，变为马融、郑玄，变为韩愈、欧阳修，变为程颐、朱熹，变为陆九渊、王守仁，变为顾炎武、戴震。
      二、《论语》没有原典！ 
      最后，朱先生总结说：“我讲这个结集的历史，是想说明，隔了这么遥远，又有这么多人物出场，即使其中‘子曰’全部可信，拿它作为惟一依据将孔子捧上天或按下地，都是令人惊异的。”
      我不得不从《语文》、《古代散文》到《中国古代哲学》，一个个TMD都骂过去！原来啊，我书架上收藏的，我费钱费时费精力的结果，尽是TNN的山寨孔子！

      再看下一篇2008年6月13日《东方早报》采访报道《朱维铮:我只是用历史来说历史》
      “早报：那么多人骂你，可能与你对一些主流观点猛烈批判有关，比如你就非常反对提倡国学，反对尊孔、尊儒。 
      朱：我说的都是事实，但许多人无法接受。李零写了本《丧家狗》，“丧家狗”是孔子自己承认的，但我们现在认为是侮辱。1982年我写了本《孔子思想体系》，我考证的结论是，孔子是他母亲被强奸后的私生子，即野合而生，费孝通也是这么说的。但这个不新鲜的观点被人大骂。孔子是“私生子”、“丧家狗”，这是多少年前的观点啊！ 
      春节前，我收到一封快递，里面是50多人署名的信，都姓孔。信里说我侮辱他们的祖先，要我向他们道歉，否则就到法院告我。我一直在等他们的传票，传票来了我自己去辩护，我把当年写作的东西都找出来，就等着他们打我官司。 
      我还曾说过，孔融之后孔家谱系开始混乱，现在的曲阜孔家需要识别是否真的是孔子后代。孔子子孙有两支，即南孔和北孔，南孔是南宋南迁到浙江衢州后衍圣公后代。金朝的时候曲阜孔庙被烧光，其他孔氏子孙逃亡或者改姓，最后金海陵王要尊孔、建孔庙了，在民间随便找了个人说是孔子后代。元朝又如法炮制了一通，所以说，北孔要证明自己是孔子的真子孙。还有报道说全世界孔子后裔有200多万，孔子后世50多代到底还有多少孔子的血缘？中国有个说法叫五世清净，五世过了，血缘就清了，可以通婚，这是写在《礼记》里的。”
      这篇让看得我一腔胸闷终于舒畅出去，舒坦开朗，舒服得多。其中，以子之《礼记》，道破谱系已是混乱状况下的“后裔”、“血统”，真TMD 和TNN的爽！
      无论如何，我欣赏赏朱维铮的旗帜猎猎迎风。
      但是，也有点问题，我不明白朱先生凭借什么说孔子的母亲“野合”是“被强奸”呢？为什么孔子的母亲“野合”不是通奸呢？
      这问题当然不关《论语》，怎么样生下孔丘来的，他自己也作不了主，但是却真的关系到孔子他娘啊！
      突然联想到“心得”的野合。
      噗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