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捕鱼(散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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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咀

   发布日期:2014年02月27日    来源:春秋农事    原创作者:拾穗居士   点击数:    

 
      要说一辈子享福,我的父亲还真有过,而我的母亲则真没有。
      待嫁时,我外公家还很殷实,但那年代在乡下的,再有点盈余的门户,节俭是必定的规矩,所以,我的母亲和我的父亲结婚时,连结婚照都不曾有的。
      嫁了我的父亲以后,生下我姐,始料不及我的父亲得了肺结核。
      那年代叫肺痨病,要没有盘尼西林,十有七八活不到四十岁。盘尼西林难得买到,必要天价的。所幸外公外婆倾囊资助,后来再有我祖父的妹夫,也就是我的姑婆翁保举,我的父亲才入了邮电局,做了小职员,有了份固定的收入。
      其间,我的母亲陆续生产下三胎男婴,却都在来世不足二三天里夭折。我的父亲说,他们生下来时,胸前戴了“天官锁”——后来,我问询过别的老人家,其实,所谓即是“天瘰”,也就是肺痨遗传的症相。
      这才抱养了我。
      我记事很早,一岁多两岁的时,包括蹒跚学步,呀呀土谣,在被窝里打转;甚至出麻疹由我的母亲兜在怀里,躺在床铺板上,看天花板的木纹的时刻,历历在目。所以,我晓得吃穿最好的那段,是在1948到1953年。1953年以后,要供我姐上大学,我的母亲体质实在瘦弱,而我的父亲又旧病复发,家里开始借钱、典当我母亲嫁妆的戒指、参加标会。
      我的母亲从我记事起,就舍不得吃。好不容易裁块布回来,就因为筹点缝衣店的工钱,那布料老压在箱底。一件新衣做好,穿过“一水”——也就是穿后洗了一回,便久久地收回到箱里,不遇特别出门,是不随便著身的。
      但是,却是很肯为我的父亲和我量体裁衣。我姐出嫁时,母亲毫不犹豫地带着她裁了块当年极上等的印度绸,又找了最好的制衣老师傅,以最高的工价,做了条十年后仍然相当潮头的布拉吉。
      我们的母亲自然而然是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天性温良恭俭让的家庭主妇。因此,其人不再在之后,我每每思念,感触自己的不尽孝在于不知孝,不以为然孝道。
      因为有我的母亲陪伴、关怀、照顾、舍己,即使最没有经济的那样长期,我的母亲不得不做起编织竹篓的手工时,我的父亲仍然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我的父亲受惯了我的母亲的举案齐眉,所以,在我的母亲去世后,有过一段极度的沉默。直到我的长媳——他的长孙媳阿丽放下了本来的工作,专门回来顾家,才渐渐安逸于其同时为父、为祖父、为曾祖父的极有规律的生活。
      因此,我的父亲不曾受过苦,没有为吃饭穿衣消耗过一丁点的心思。
      但是,这并不等于我的父亲有过任何一次的不该有的享受。我的父亲每一件内衣内裤,不到补钉叠补钉,实在无以复加的地步,是断然不会自己弃置的,而每一套外衣——那年代最好的料子就是深蓝卡基布,必是外面发白了,拿到裁缝那里翻个面来,再不行了,把破的剪掉,可以拼接的布块缝合成我的衣裤。
      如此这般,一件衣服从新到旧,从旧翻新,从长改短,从大变小,至少二十年,最长大半生。
      所以,老太爷过世后,阿丽在清理遗留的衣服时,为之破旧落泪,为之二十几件套舍不得穿的全新衣服唏嘘。那场景,令我心酸。
      我的父亲很肯吃剩菜,热一热即可。我的母亲在日,一向这样。老太太过了,阿丽是坚决自己吃剩菜的,决不让老太爷有个万一。
      这样一辈子下来,尤其是九十年代以后到其去世,有那么十二三年,老太爷算是享了实实在在的福了。
      然而,老太爷极的怕吃苦——每天三餐饭后口服减缓心脏衰竭的西药,必叫苦连天。好在,其有自我解苦的办法——预先从曾孙的零食里取了点可心的,或半掰饼干,或一颗水果糖,或一个果冻,待吞了药后,食之。
      阿丽另有给老太爷准备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零食盒,老太爷说“不用的,我只是‘间咀’一下。”
      我们家知道福州话里有“间咀”的说法,并且传承下来,必然关系到老太爷因为有老太奶奶的相互。
          
                              2014-02-27   甲午年正月廿八  福州民俗“拗九孝顺节”前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