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小学时，《寒号鸟》是《语文》里的一篇课文。
      不记得几年级的了。
      今天查它的时候，不但发现《寒号鸟》还在，而且知道它是现今三年级下学期的教学。
      更可喜的是有它的全文。
      尤其值得庆幸的是：活了大几十岁，才晓得：寒号鸟其实不是鸟，而是哺乳纲、啮齿目、鼯鼠科的一种哺乳动物，体型似松鼠，飞翼像蝙蝠，名叫“复齿鼯鼠”。
      但是，我可能今后不再喜欢寒号鸟。
      因为之前在我的想象中，它就是一种小鸟，不至于鼠不鼠、鸟不鸟的不是东西。
      完全可以假设：在没有告诉真实的寒号鸟是什么样子的情况下，让现今的小学生发挥各自的想象力，画出寒号鸟来，我估计半数的小朋友会画成一般的小鸟，还有半数甚至会画得像手机游戏里的“愤怒的小鸟”。
      “愤怒的小鸟”虽然愤怒，但愤怒的有道理，它虽然简陋到尾巴就三根毛，甚至头上的毛长的跟兔子耳朵似的，但它独特，有个性，有气质。
      我敢说，没有哪个不知情的小孩会画出老鼠相的鸟儿来。
      进一步假设，问小孩子：冬天了，天冷了，你们的小鸟还没盖好自己的窝，很冷，你们会给它送被子吗？
      我相信大半是整齐的嘹亮的回答：“会!”
      在告诉他们真实的寒号鸟之后，再问，回答声势必减小。
      这关系了形象的美丑，关系到个人的审美意识，关系到人本的自然美学原则。
      关于为什么，则属于大学《社会心理学》、《美学》的教学，距离小学《语文》教学的目的甚远。
      记忆里，我读的《寒号鸟》很简练，篇幅不像现今这样的长，意思则完全相同。
      老师在教我们时，还附带在木漆黑板上写了，而且又讲了《明日歌》：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 世人若被明日累，春去秋来老将至，/ 朝看水东流，暮看日西坠。/ 百年明日能几何？请君听我明日歌。”
      我们使命地抄呀抄。显然，明白如话的诗歌，押了韵，特别容易进入小小的心灵，感觉新奇的兴趣，几乎超越了寒号鸟的“哆罗罗，哆罗罗，寒风冻死我，明天就垒窝……”
      除个人生活用品方面的购置、安排，之外的功课、作业、工作、与人交往、应酬践约等等，我则有计有划，按部就班，事不过夜。
      能如此恪守这几十年，应当归根于老师讲的《明日歌》，追溯到《寒号鸟》的教学。
      那时候，老师还教导过我们，关于“信”和“守信”。
      到我少年时，已自觉将“今天的事情今天完”，作为“守信”的必要。
      可是，在个人生活用品的购置、安排方面，我则大半即兴，有时随意，甚至拖拖拉拉到拖沓。
      就拿冬天里的被子来说，明晓得有上代家人的用物，我的母亲在世时还有过翻弹，其后，家中一切交由大儿媳阿丽处理，我就没再过问。直到老太爷没了，子孙各自前程了，我也就年复一年地穿衣盖被，铺床垫褥，不新就旧，得过且过。
      即使今年入秋的一天，阿丽抱回家一床上等丝棉被，说:“爸，现在不比过去，要盖厚点的被子，你才不会冷。”我还怪她：“家里这么多被子，七八床毛毯，还买啊！”
      她没吭声。
      11月，又抱又扛地给家里添了四床被子：“爸，两床八斤的，拿来垫在下面；两床六斤的，拿来盖在上面……”
      每天夜晚躺在被窝里，任凭窗外寒冷，暖和和的无语，我觉得自己是只老寒号鸟。

 

                                                              2013-12-22    冬节